沈守忠見到沈逾白過來,猶如找到了救星,蠕動著撲去抱住沈逾白的腿,大呼:“逾白救我!”
刀疤臉“哈哈”大笑:“從來隻聽侄子給大伯行禮,今日倒是瞧見大伯給侄子行禮,真真是長見識了。”
他身後跟著的幾人也是大笑出聲。
四周圍觀之人的神情變了,尤其是其中的讀書人。
讀聖賢書,便該知禮儀,可堂堂會元竟任由長輩抱住其腿,實在無半分尊敬可言。
沈知行如吞了蒼蠅般難受。
可他堂堂舉人,實在做不來那等去扒拉人的行徑,隻得狠狠瞪著沈守忠。
沈守忠卻不管,還是一個勁大喊,好像就怕彆人不知道一樣。
沈逾白靜靜站著,並不理會沈守忠,而是看向刀疤臉:“大伯欠錢的憑證何在?”
刀疤臉往後抬手,立刻有一年輕男子遞上來一張紙,他攤開,極囂張道:“瞧瞧,上麵手印是他自己按的,借了足足一千二百兩!”
待沈逾白看完,又朝著圍觀之人轉了一圈。
許多讀書人瞧見上麵的手印,便再不懷疑。
沈知行氣道:“你剛剛還說欠的是一千兩,怎麼這會兒又變成一千二百兩了?莫要說你如此好心,會讓人少還二百兩!”
“他還了二百兩,自是隻剩一千兩了。”
刀疤臉雙手一攤,頗為得意。
沈逾白神情並未有太大變化,而是問沈守忠:“大伯為何借了這多銀錢?”
見沈逾白態度和緩,沈守忠便更來勁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將自己賭博借了高利貸的事說了。
其實他當初隻借了一百兩,全輸完後就被刀疤臉給扣住了,被逼著按了一千二百兩的手印。
“他們心毒得很,你若不給錢,他們定要弄死我!”
沈守忠這些日子被折磨得不輕,隻想趕緊逃離。自己這侄子已是會元,即便為了名聲也會救他,沈守忠也就將這些日子的怨氣一一告知沈逾白。
刀疤臉一直等他將事說完,這才開口道:“會元郎已經知道事情原委,如今也該給個準話,這錢你還是不還?”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齊落在沈逾白身上。
更有人搖頭歎息,好好的會元郎,今日怕是要聲名儘毀了。
沈知行急得滿腦門的汗,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這必死之局。
在一眾或看熱鬨,或批判,或惋惜的注視下,沈逾白仰起頭,春日的暖陽打在他臉上,讓他的臉映襯得更明亮了些。
沈逾白朗聲道:“我大越明例禁止賭博一事,今日我若將錢還了,便是虧對苦讀多年的聖賢書!高利錢也是律例嚴禁,你們竟公然在天子腳下逼迫討要,簡直膽大妄為!我雖隻是一介讀書人,也知不可因一己之私縱容此事。”
轉頭,對一旁的沈知行道:“知行哥,報官!”
刀疤臉驚愣了片刻,立刻大聲道:“你若報官,你大伯也跑不了。你一個晚輩竟要將長輩送去坐牢,還有人倫綱常嗎?”…。。
沈逾白卻當眾拿出一封信,舉至半空:“此乃阿爺來信,讓我定要讓大伯迷途知返,萬萬不可被裹挾而為虎作倀。”
沈守忠頭一個大呼:“爹不可能寫信讓你送我進大牢!你定是騙人的。”
回應他的,是沈逾白展開的信件。
此時沈逾白已不再與他們多言,而是大聲道:“逾白孫兒親啟,我三子守信,隆慶二十四年進士,後任興陸縣一方父母官,在任時鞠躬儘瘁,一心為民。因賑災卒在任上,乃是忠烈之臣。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兒守忠,誤入歧途,每每想起,我夜不能寐,萬萬不能讓他辱沒門楣。你既為讀書人,定要遵從你父遺誌,公正廉明,萬萬不可縱容你大伯作亂。”
一封信讀完,眾人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