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
數日過去。
娘娘廟中一如既往的熱鬨,算命攤前的隊伍都快排到了牆根甚至戲樓那邊去。
崔道長這段時日,早出晚歸,神出鬼沒。
今日攤子終於開張,附近百姓哪還能坐得住,紛紛趕了過來。
“簽不錯。”
“病無恙,財亦望,信音回,有神相。”
隨手接過一張簽文,崔老道掃了眼,心裡便有了數,笑著衝身前男人說道。
“不過,簽文中也說,下半年不宜遠行。”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這是一點心意。”
聽到這話,男人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臉上的笑容都要遮掩不住,從口袋裡摸出數枚銅子,一字排開,放在桌上,千恩萬謝的離去。
“來,下一位。”
崔老道不疾不徐的將解簽錢收起,歸入一旁竹筒裡。
錢不多,但來此求簽燒香的大多是窮苦百姓,他向來也沒什麼要求,一錢銅子不少,一塊銀洋也不多。
“崔道長,這是我的。”
一個老婦人走上前,拱手將簽文遞了出去。
是一支壽元簽。
崔老道目光掃過,眼神頓時一黯。
下下簽。
沒有急著解簽,而是不動神色的看了老婦人一眼,五六十歲年紀,頭發花白,看樣子還染了病,被折磨得不輕。
如今早都已經三伏。
她還穿著件破棉襖。
不是病入膏肓,就是一身家當都在這了。
崔老道暗暗歎了口氣,“壽數自有天定,哪是今世好求。”
又從竹筒裡抓過一把銅子,放到她手中。
“出了娘娘廟,往北走有座藥堂,你去抓幾副藥,好好將養著身子骨。”
老婦人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並未伸手接錢,隻是朝崔老道躬身道謝,然後拖著一隻包袱,佝僂著身子慢慢離去。
既是壽數已定。
那就得儘快給自己找處地方。
不敢奢望木棺下葬,好歹不能餓死路邊,被那些野狼餓狼爭食。
看到這一幕,饒是崔老道見慣了人間疾苦,也不由麵露不忍之色。
他娘的亂世。
何時才能結束?
“崔道長,這是我的簽,您看看。”
很快,一道拘謹聲將他亂糟糟的思緒拉回,崔老道也不好耽誤,接過來繼續。
一直到烈日當空。
三十九支簽文過後。
崔老道伸了個懶腰,總算可以收攤了。
這是他多年來定下的規矩,三十幾支簽文,其實就是暗合兩行半三十九字天書,師傅白鶴說他命淺福薄,他也始終謹記這點,不敢越雷池半點。
那些等著解簽的人,一看這副情形,並無太多意外,也都紛紛散去。
“道長,幫我也解一解?”
就在他低頭整理好筆墨竹筒時,一枚簽文又遞了過來。
崔老道心頭一動。
下意識抬頭望去。
雖然逆著日光,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一道身穿青色長衫的身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眸光深邃,無論氣度還是神態都無可挑剔。
“陳掌櫃?”
“你出關了?!”
從當夜襲殺妖道李子龍,鎮壓天魔魂魄,返回娘娘宮後,陳玉樓便主動閉關。
雖然沒有說明原由,但崔老道他能隱隱猜測到,極有可能是在廝殺之中有所感悟。
隻是,本以為到了他這等境界,入定參悟,怎麼說也要十天半月,甚至數月半年時間,沒想到這麼快便見他破關露麵。
可惜的是。
他雖然得了道行,但兩人之間差距實在有如雲泥。
眼下怎麼看,也難以洞悉到他身上變化。
隻隱隱覺得蔽比起當日初見,陳玉樓那雙眸子裡神光更為璀璨,張闔之間,恍如星空萬丈。
“是,方才下樓。”
陳玉樓點點頭。
他閉關之所,就在藏經樓頂存放天書碑文處。
其實也不算閉關。
就是心有所感,順手將五行道法練到了入門之境。
另外,將天魔魂魄徹底封印。
“道長還未解簽。”
“陳掌櫃說笑了,在你麵前,貧道哪敢胡謅亂說。”
見他晃了晃手中簽文,崔老道嘴角不禁閃過一絲苦笑。
他已經聽楊方和白半拉說過,陳玉樓雖是卸嶺出身,但在風水上的造詣極為驚人,前有摸金派的十六字,後有發丘派所傳陵譜。
在他麵前解簽,這和關公麵前耍大刀有什麼區彆?
“無妨,看看?”
陳玉樓卻仍是堅持。
見狀,崔老道也不好多說,接過那枚竹簽。
但隻掃了一行,
他眉頭便已經皺了起來,“陳掌櫃,你,你這是要走?”
他手中握著的分明就是一支遠行簽。
除卻行人,誰會去問前路行程?
“不知崔道長,可曾聽過元教?”
崔老道稍一沉吟,“可是黃教?”
他行走江湖多年,三教九流,四方八門了如指掌,這元教其實就是供奉黃大仙者所形成的教派。
“不錯,陳某需去一趟漠北,找一件被元教所藏的古物。”
一聽他說出黃教二字。
陳玉樓心裡就有了數,也不多言,隻簡單說道。
古物自然就是藏於百眼窟,也就是被元教視為嘎仙洞的無眼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