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們把她押出會場,世界終於安靜了。
陸悍驍拿起熒光棒和拍掌道具,瞬間進入狀態,他站起來,對著舞台又喊又叫,“你是魚兒我是海,海洋哥哥不離不棄!”
一旁的周喬用手撐著頭,彆過臉,假裝不認識行不行?
陸悍驍自編自演了十來句押韻口號,相當博人眼球,周喬扯了扯他的衣擺,“那個…她
人還沒上場呢。”
陸悍驍不好意思地坐下,“抱歉,心情比較激動。”
周喬心裡不是滋味,冷漠臉地坐著。
陸悍驍靠近她,“咦?我家喬喬不對勁。”
“我姓周你姓陸,咱倆都不是誰家的。”
陸悍驍想了想,“這事兒好辦,明天去趟民政局,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周喬掄起拳頭打他,“好好看你的女神吧!”
陸悍驍湊到她脖頸間,使勁嗅了嗅,“一股82年的老醋壇子味兒。”
周喬被逗笑,“神經病。”
陸悍驍不甘示弱,“那你就是神經病的老婆。”
周喬閉聲,被老婆兩個字弄得心跳二百五。
陸悍驍一把攬過她的肩,“這種醋有什麼好吃的,我話就撂在這了,以後我家戶口本上隻能多兩個人的名字。”
周喬下意識地問:“還有一個是誰?”問完之後才覺得要死了,竟然入了陸草包的語言陷阱。
陸悍驍得逞一般哈哈大笑,笑夠了才貼著她的耳朵沉聲說:“不記得孩子了?嗯?被你吃了?”
周喬臉紅燥熱,捂著胸口表情痛苦。
陸悍驍略緊張,“怎麼了?”
周喬悠悠轉過頭,看著他說:“窒息了,需要人工呼吸才能活命。”
舞台上映射出的光亮,將陸悍驍的眼底襯出一片星光,他麵色平靜時,眼底便是溫柔的銀河,他一微笑,眼底就是璀璨的流星。
這一刻,流星飛入了周喬眼裡,陸悍驍直接吻了過來,舌尖靈活地撬開她舌頭,輕聲說:“我要做的不是人工呼吸,是…耍你流氓啊。”
隨著他的吻而來的,是漫天的歡呼聲,同時,舞台上的光豎驟然變亮,就像炸開的煙花。緊接著,女聲動聽繾綣,款款開唱。
台上的是偶像。
身邊的姑娘,才是他的天後啊。
不過這偶像就像一碗雞血,接下來的兩小時,陸悍驍還是把畢生熱情都奉獻給了她。
周喬冷漠地看著他上躥下跳,拉著橫幅激動地撕心狂吼,他腦門上的道具還會發光,關鍵是,燈泡還是激光型。周喬留意了舞台上,那位偶像已經好幾次被燈光射中,眼睛刺得睜不開。
陸悍驍捧著胸口,“我天,她在對我放電!”
“…”
救命,跳樓價甩賣粉絲。
周喬靜坐在位置上,旁邊有了陸悍驍,連好好聽歌都是奢望。她索性放鬆自己,歌也不聽了,全神貫注地觀察她二十九歲還沒成年的男朋友。
陸悍驍嗓門大,一個頂三,還時不時地冒出押韻口號,他一點也不裝逼做作,喜歡就說,從不藏著掖著。還有他偶爾的深沉鎮定,總是能將自己的人生經驗,用輕鬆自在、平等交流的語氣分享出來。
周喬目光裝的全是他,看他鬨,看他笑,嘴角的弧度一直揚起。
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生命都變得活潑鮮豔。
周喬拿出手機,拍了一張舞台的絢麗光影,然後發了個朋友圈——
[2016年冬夜,不看路人,不換愛人。]
———
演唱會結束後的交通宛若癱瘓。
哪怕陸悍驍把車停在最外邊,開到馬路也費了半個小時。
為偶像獻聲兩小時,陸悍驍的嗓子已經冒煙了,連吃十粒喉糖才舒服一些。中途他接了一個電話,公司出了點急事,得趕過去處理。
周喬從他說話間已經聽出了個一二,忙說:“你把我放在路邊,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陸悍驍也沒膩歪,確實要事突發,他說:“前麵有直達公交,就在小區門口停,身上有零錢麼?”
周喬點點頭,“有的,靠邊吧,彆耽誤你。”
下車後,目送車子尾燈匿於夜市裡,公交車正好也來了,周喬上車投幣,包裡手機在響。以為是陸草包,結果拿出一看——
陸奶奶。
周喬的心莫名顛了顛,她扶穩把手,接聽,“陸奶奶您好。”
十五分鐘後,公交車到站。
周喬一路快跑到小區門口,她四處張望,尋找老人家的身影。
“喬喬,我在這裡。”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周喬回頭,陸老太正一臉笑地看著她,“看把你跑的,等急了吧?”
“沒事。”周喬攙著她的胳膊,“陸奶奶,您怎麼過來了?”
“親戚送了隻好土雞,燉了一天,可香了,我就拿來給你嘗嘗。”
周喬趕緊道謝,“謝謝您牽掛,還要您跑一趟。”
“我純當鍛煉嘍,而且我也好久沒見著你。”陸老太仔細端詳了她一番,“嗯,瘦了。哎呀,讀書是最磨身體的,這回啊,你一定可以考上。”
繞過引路話題,周喬隱隱覺得,這才是老人家今天的重點。
她乖巧道:“陸奶奶,上樓坐吧。”
“不了不了,”陸老太擺擺手,耳垂上的金玉耳墜緩緩搖,她說:“今天也不冷,你陪我就在這花園坐坐吧。”
兩人坐在長椅上,陸老太關心地問:“喬喬多久出成績啊?”
“下個月。”周喬說。
“那也挺快。”陸老太話鋒轉了轉,“在悍驍這,住得還習慣嗎?”
不等周喬回答,她又自顧自地歎息,“我們悍驍啊,大大咧咧不懂照顧人,當初是我們兩個老頭考慮不周,光顧著這裡方便,離圖書館近。”
周喬手指摳緊,屏息等待。
“喬喬,你可不要對爺爺奶奶生氣啊。”陸老太握著她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等考上了,還要準備麵試,事情也挺多,喬喬,我想過了,再給你單獨找個房子,就在學校邊上。你一個人住也方便,沒人打擾。”
周喬靜了兩秒,腦子裡百轉千回地轉了幾道彎,已經明白過來。
陸老太太這麼明顯的劃刻距離,旁敲側擊地提醒著她,是該從陸悍驍那搬出去了。
周喬抿了抿唇,低眼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再抬起時,她笑的得體,“陸奶奶,謝謝你們的照顧,這段時間我也很打擾大家了,我也是這樣想的,考完試就打算搬出來。”
陸老太麵色有著些許難意,她把周喬的手握得更緊,“沒關係啊,你要覺得還習慣,繼續住也可以,我跟那臭小子說一下就行了。”
“不用了。”周喬斬釘截鐵,麵帶微笑,“我本來就想一個人住。”
陸老太哎了一聲,“好孩子,你是個好孩子。”
冬日的晴夜,是明淨的。
周喬送走陸老太太後,她站在小區裡仰頭看了很久的天。
周喬低下頭,揪著自己的衣服緊了又鬆,再抬頭看天空時,為數不多的星星,已經找不到了。
她在想,該怎麼告訴陸悍驍,自己要搬走的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