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朦朧地叫喚伴隨敲門聲,驚醒了床上的人。
少年扯起被子捂住腦袋翻了個身,懶著嗓音開口:“希召,幫我和大哥說我要再睡一會兒。”
敲門聲更大,“時少爺!起床了!”
時潛又往裡縮了縮,下意識用靈力傳遞聲音:“幫我和大哥……”
床上的少年倏地睜眼。
他怎麼會睡著?而且他已經死了,哪來的靈力?又哪還有大哥?
時潛警覺的目光習慣性地掃視四周,看到陌生奇怪又隱約有幾分熟悉的擺設時,怔忪了一瞬,再眨眼時,他的表情已經從怔忪到愕然再到平靜無波。
門外的人還在說話,聽著是中年婦女的聲音,語氣漸漸不耐:“時少爺?一家人都等您吃飯,趕緊開門吧。”
時潛看了眼門口,又毫無興趣的收回了視線,纖細,白瘦,是他的手。
隻是裡麵蘊含著的曾讓無數人恐懼的力量消失了。
將攢皺的被子扔開,一躍而起,腳掌踩上了冰涼的木質地板,落地無聲,門外卻傳來動靜,時潛睫毛微動,看向門口。
門外多了另一個人的氣息,氣息輕浮,但年輕力勝,應該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人。
根據腦海中驟然恢複的第一世記憶,時潛很快意識到了門外新來那人的身份,賀家老二,從血緣關係來說,算是他的親哥之一。
“二少爺,我叫了一會兒了,時潛少爺還沒起來……”
“行了,下去吧。”
賀炎揮手讓傭人離開,直接拿鑰匙開了房門,見到房間中央的少年先是一愣,隨即麵上浮出幾分嘲諷笑意,反手帶上了門。
“起來了也不開門?”他嗤笑一聲:“拿喬呢?”
時潛看清來人,對上了記憶裡的臉後,還是忍不住打量起來。劍眉星目,本是正氣陽光的相貌,卻被眉眼間的浮躁破壞,平白多了幾分輕浮。
他第一世與這個二哥沒太多相處,為數不多的見麵也往往不歡而散。
時潛懶洋洋一勾唇:“不敲門就進來,展示家教呢?”
驟然知道自己活了兩世,腦海裡多出了一世記憶,時潛也壓根不需要經過什麼磨合接受期,直接無縫銜接了上一世懟賀炎的狀態。
賀炎聽他這話臉色果然難看了起來,又不知想到什麼,重新端起架子,抱胸嗤道:“你倒是能說出口‘家教’這倆字,你有嗎?就算有,你配嗎?”
“眼巴巴回來,眼巴巴在我們家住下,眼見著我們都不搭理你,就鬨離家出走,還找賀年麻煩,時潛,有意思嗎?你說你這人什麼事都做儘了,還想讓人對你有家教呢?時潛,我就和你透個底,從你到我們家來到現在,爸媽都沒說過要給你改名挪戶口這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對外宣布一下我們家多了個人,你應該知道什麼意思吧。”
然而從賀炎開口後,就一直不知為什麼在走神的時潛,聽到後半段回過了神來,還點了下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省了樁麻煩事。
賀炎見他嘴角笑意,心下狐疑又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怒意,但想到今天還有正事要做,就忍了氣,直接道出找上來的目的:“今天是年年的演奏會,這場演奏會他準備了很久,我們全家都很重視,本來都沒打算讓你去的,是年年求情說要帶你融入家裡,我希望你識趣一點。”
時潛眼睫低垂,目光落在白皙的指尖上,眼眸彎起弧度,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賀炎越看越覺得他笑得彆有深意,說不定會更加作妖,慢慢收了不屑的表情,先是看了眼他望著之前就一直望著的手指頭,發現除了陽光落在上麵更顯得白皙修長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就收回了視線,警惕道:“你在想什麼?”
時潛抬眸,不知道是不是剛分了神,眼底還有點突然被叫到的茫然,無害極了:“什麼?”
看起來似乎真的沒聽到他剛才說什麼,或者說完全沒放在心上。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發現被卸了力生氣又打了一拳,結果棉花裡藏著層鐵板,疼得人立刻扒開棉花去看,結果裡麵什麼都沒有,不僅僅是憋屈生氣,還有被戲耍的憤怒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莫名其妙。
賀炎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時潛變得更加氣人了。
時潛絲毫不在意賀炎在想什麼,剛剛察覺到自己神識還在,雖然驟然縮減得連原來的萬分之一都不到,也足夠驚喜了,而且他剛才沉入神識時,發現體內神境雖然破敗荒蕪到連一平米空間都沒有,但之前儲存的木係靈氣還剩了些,儘管這點木係靈氣隻能治點普通人的跌打損傷,但至少證明他神境內依舊可以儲存靈氣。
賀炎以為以時潛至少要反駁或者生氣一下,誰知人一臉茫然,像是——賀炎一滯,“你沒聽我說話?”
時潛將指尖的木係靈氣逼回體內,聽到聲音隨意點了下頭,“嗯,知道了。”
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讓賀炎臉色一陣黑一陣紅,正要說什麼,就聽樓下有人問:“小炎,小潛還沒起來嗎?”
賀炎狠狠瞪了時潛一眼,轉身出了門:“年年的演奏會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可能在圈子裡露臉讓人認識你的機會,你要是慢了,我們家可沒人會等你。”
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的出去了,隻是關門的巨響,還是毫無保留地宣泄了主人的脾氣。
時潛像是沒有聽到,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往床上一倒,深深陷入了柔軟的被子裡,緩緩閉上了眼睛。
活了兩世,還能再次重生,這到底是老天的戲耍還是恩賜。
時潛將手搭在眉間,擋住了落下陽光,陰影下睫羽顫動,喉間哼出一聲輕笑,似譏似諷。
……
又有人來叫了兩輪,時潛才起身洗漱下樓。
長長的餐桌上裡已經坐了五人,主位男人相貌儒雅,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嘴角帶著笑意,正在和左側的少年說話。那少年相貌清秀,眉眼彎彎,不知說了什麼,直接將主坐的男人和對麵的女人都逗笑了,就連另外賀炎和另一個神色沉穩的青年,也都帶了笑意。
這樣一家五口的溫馨畫麵,在時潛出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主位的男人掃他一眼:“要叫幾次才下來?”
右下座的女人也道:“小潛,媽媽昨天不是提醒過你早些起來嗎?”
左下座的少年打圓場:“爸媽,時潛哥可能就是累了,聽張嬸說時潛哥昨天晚上回來得也挺晚的,睡遲了也很正常。”
賀炎嘲笑:“我剛上去的時候他就醒了,人不下來就是不想下來,你看看你給他說話他領情嗎。”
賀炎話落,賀家五口的視線都落在了時潛身上。
時潛本來沒打算參與賀家的溫馨早餐時間,然而下樓必須路過餐廳,這會兒被人叫住,見桌上菜色不錯,恰好也感覺到了餓意,他就乾脆停下了腳步,直接走到一個空位坐下,轉頭向躲在一邊的一個阿姨笑了笑,“麻煩拿一套餐具,謝謝。”
阿姨下意識點點頭,正要轉身,又停下看主家臉色。
曾姞對阿姨點點頭,看向時潛時,眼底帶著不認同:“全家人都在等你一個人,這樣很不禮貌,等下回來我們去買個鬨鐘,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賀炎嗤笑一聲:“買鬨鐘?媽,這年頭誰還用鬨鐘啊,想要早起手機上調幾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