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複活,這次會讓我死嗎?
雷電在晴空凝聚,白光閃爍在晴空之上,肉眼難見卻帶著恐怖氣勢直衝而下,無風無雨,島上樹木卻仿佛被狂風吹得搖曳欲倒,就連石堡都隱隱震動,居民們閉門不敢出,卻通過窗戶看到了外邊駭人景象,不禁在這地動中瑟縮發動,深怕下一秒就要在電光石火間灰飛煙滅。
天衍看向上空,坐下的八卦盤發出金光,他雙手結印,調出積攢的全部功德和那一絲鴻蒙之氣,還沒來得及為時潛抵擋這最後一擊,就見那遮天蔽日的駭人電光一點點化為溪流般細小的分支,似溫和又似安撫地一點點從時潛頭頂散落而下,落在他周身的光芒閃爍刺眼,卻沒有傷他分毫,反而一點點淬煉他的身體,恢複他的修為,治愈他的傷口。
陣中之人本是尋常的白皙膚色轉為美玉雕鑄似的潤白,周身沉積地凡塵汙垢在電光中擊碎消散,短發漸長,光芒一點點微弱,氣質樣貌也微不可見的發生了改變。
天衍怔怔看著這不可思議的場景,難以置信之下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瞬恍惚,周圍景象似乎在虛化,時間也在迅速倒流,他仿若回到了千年之前,坐在辛天和的肩頭,與他與所有人一同循聲看去。
金陵街頭繁華,可映在眼底的,唯有那位鮮衣怒馬揚鞭側眸的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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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一望無際,扁舟穿過雲霧,慢慢悠悠徜徉之中。
舟上立著位閉目養神的英俊青年,本不疾不徐地趕路,早在察覺到前方靈氣震動也沒有睜眼,直到一道衝天光芒直擊天際,外泄靈氣全部收回,伴隨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縹緲氣息,他才倏地張開眼睛,臉色也一點點有了變化:“這氣息……洛時安?”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個光點,突破雲層,向下方的辛家島飛去。
然而衝天的劫雲和島上將成的陣法將他攔在了外麵,青年根本無法靠近島嶼,雷電不長眼,隻要在區域內就可能被無差彆攻擊。他避到後方,震驚於劫雲的粗壯程度,不禁緩慢吐字:“這麼大的雷劫……這人是做了傷天害理的壞事,還是得天福報的好事呢。”
過了幾秒,他摸了摸後腦勺,眼底一片茫然,自言自語:“感覺錯了?洛時安的氣息怎麼不見了。”
話音剛落,他就見那遮天蔽月的雷劫向下辟去,帶著仿若降下天罰,不將此刻渡劫之人劈得魂飛魄散不罷休的雷霆萬鈞之力。
“這……”他眼睛一點點睜大,忍不住抬手輕揮,等一塊龐大且篆刻符文的殼甲罩在他的上方後,便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朝陣法最弱,也是雷劫最弱的一點飛去。
到了那一點,依舊被結界擋住,但玄八已經不在乎了,他看著島心最上方的少年,看到雷劫猶如潺潺流水,細致而溫和的為他開拓經脈,突破修為,震驚地一點點張大嘴:“傳說中的老天爺喂飯吃?”
他忍不住開始回憶這幾千年的人生。
“有過這樣嗎?”
玄八不知,他出生起便極為嗜睡,就連他最小的弟弟都離家曆練時,他也還在沉睡之中修煉,直到兩界大戰他才出關。
可即便如此,有齊觀那個八卦精在,三界之中奇聞軼事他也聽了不少,他確實從未見過這般雷聲大雨點小,猶如天降靈雨,將渡劫化為機緣的奇事。
“這人是誰?”
玄八忍不住靠近結界,再次被彈開,等到雷劫徹底散去,漫天霞光落下,虹光自天際升起,他才後知後覺掏出一封信件,信件化為靈火,飛向結界。
結界周圍靈氣蕩漾,出現一個容一人進入的橢圓出口,玄八收起殼甲,暗下將腳步加到最快,在外人看來也依舊是不疾不徐的模樣,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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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雲來了又走,除了將時潛的經脈拓寬淬煉通透,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天衍鬆了口氣,迅速飛到時潛身邊,繞著他看了一圈,忍不住嘖嘖稱奇:“天地之大真可謂是無奇不有啊,老夫就從未見過能讓雷劫化為靈雨隻有福澤沒有危機的人,你這可真是天上地下得天獨厚第一人了。”
時潛嘴角漫不經心勾起,輕嗤一聲:“是呀,得天獨厚。”
話音落下,剛剛已經落到腳踝的烏黑長發儘斷,在主人舉手投足間,湮滅成灰。
天衍一愣,臉上的興奮褪去,藏著幾分謹慎暗中打量時潛神色。
少年烏發自耳後斬斷,細碎的額發遮住了大半眉眼,耷落在冷白似玉的皮膚上,形成強烈對比。
極冷,又透著目空一切的漫不經心。
“時……知臨。”天衍囁嚅著,在少年人抬眸看來時,輕歎一聲:“都過去了。”
時潛眸光微閃,睫羽抬起又落下,神色不明地看著修長白皙的雙手,“都過去了……”
這般迷茫又透著不詳的神情持續不過一息,他眨了下眼睛,周身的寂寥褪去,眼底生長出仿若與生俱來的勃勃生機與神采飛揚的笑意,“你們島上應該有理發師吧。”他指尖隨意掠過耳後碎發,“太長了。”
天衍手中變化出一把小剪刀,“我來給你剪!”
時潛避開:“不用。”
“喂。”天衍追在時潛身後,“我剪頭發技術很好的!幻術裡那些小娃娃的頭發可都是我剪的!”
時潛想起那個小娃娃,麵露嫌棄:“難怪紮個衝天辮也層次不齊的,醜死了。”
天衍哢嚓哢嚓動著剪刀:“你再說一句!”
時潛矮身一躲,眨眼間,人就消失在了天衍的視線範圍內。
“時知臨!”天衍在八卦盤上跳起來:“築基了了不起啊!”
時潛懶洋洋的笑聲伴著風傳來:“我覺得挺了不起。”
村長的石堡外,已經站了部分村民,看到時潛從遠處而來,恭敬地彎下了腰。
時潛抬手,有風將他們扶起,村民們正驚愕,就見眉眼帶笑的少年已經近在眼前,問村長:“村長,你們這裡有理發師嗎?”
村長一邊擺手表示這個稱呼他擔不起,一邊點頭:“有有有。”
人群中,有個黝黑的漢子抬起手,見時潛和村長看過來,害羞道,“我之前在外麵開過理發店,客人都說我手藝還可以的。”
時潛往他麵前一坐,對著鏡子臭美一番,利索提要求:“要最帥的。”
天衍追過來時,活已經被人搶了,隻好在旁監工。就這也不消停,用挑剔的語氣從時潛短了的後頸發到長了的額前碎發全部攻擊了一遍。
不過尋常人看不見天衍,時潛也直接當他不存在,這次理發還算是平順地完成了。
“你這頭發這麼短!哪裡有名士之風!哪裡有仙君之姿!暴殄天物!”
時潛摸了摸短了許多的頭發,在天衍的叫囂裡,滿意地朝理發的漢子道了謝。
黝黑漢子連忙擺手,臉上是淳樸的笑意,“是我們島上的人該謝謝你。”
村長又帶了人過來,對時潛道:“仙君,我們島上每戶人都已經抹了一滴血在陣中央了。”
時潛點頭,看向天衍:“你不去?”
天衍哼了一聲,消失不見。
村民們不知道時潛和誰說話,村長卻能看到,他神色有幾分忐忑:“天衍長老和晚輩說即將與仙君一起去曆練,我們島上沒有什麼值錢東西,隻有一塊先人留下的寶物,想獻給仙君當做報答,還請仙君收下。”
時潛:“不用。”
村長堅持:“天衍長老告訴我們了,您布陣是冒著生命危險,我們不論如何也要謝您,而且……”他緊張地看了一眼樹林的方向:“……那寶物本來也是您的東西。”
時潛來了興趣:“我的東西?”
他不記得他給過辛天和什麼東西,即使是有,那也是辛天和與他一起曆練的時候得到的東西,既然已經分配給了辛天和,自然也就是辛天和的東西,不能算作是他給的。
村長點點頭,轉身重新進了祠堂。
沒多一會兒,他捧著個黑色的盒子走了出來。
那盒子看著平平無奇,但時潛已經看到了其上無數個藏匿氣息的陣法和符文,也看穿了那個盒子的材質。
——蔽日石。
石如其名,遮天蔽日。不論多大麵積的東西放進去都會縮到它能容納的大小,且藏匿氣息和靈氣波動,有這個盒子在,任何人任何修為都無法窺探裡麵的東西。
不說裡麵到底放了什麼,這個盒子本身就已經是無價之寶。
沒想到辛氏一族如此深藏不露。
時潛帶著些調侃的笑意,在蔽日寶盒打開的那一刹那,凝滯在了臉上。
驟然加重的威壓,使得毫無修為的普通島民們都膝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時潛及時回過神來,控製好了情緒,一雙眼眸卻冰冷至極。
他穿透人群,看向樹林的方向:“天衍。”
不明其意的島民們好奇看去,有風吹過,樹木簌簌作響,那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