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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上下來,時潛有許久都沒說話,直到到了駐軍基地,他才倏地調轉飛劍,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白敘之跟在他身後,淡聲道:“李孟春並不知此事。”
時潛悶聲:“他當然不知道,西王母的地盤是誰都能闖的?”
白敘之頓了頓,道:“那金烏數年困於結界之中,我雖偶爾拜訪西王母,卻並不知道它與邪修之關聯。”
時潛停下飛劍,轉頭看向白敘之。
“小白龍,你告訴我,西王母所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白敘之對上他的雙眸,輕輕嗯了一聲。
時潛:“什麼時候?”
白敘之沉默片刻:“你……離開之後。”
時潛也沉默了,他馭著無恨靠近,輕輕勾了下白敘之的小指,低聲道:“對不起。”
白敘之定定看他,然後彆開視線:“那日你自爆,定是毫無牽掛,何必道歉。”
時潛見他眼底落寞,心下一疼,下意識解釋:“不是,那日我……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頹然:“那日的情況有些複雜,我也說不清楚。”
白敘之抬眸:“細枝末節,一一說清,複雜便也簡單了。”
時潛見他執拗,舔了舔唇,往劍上一坐,低頭看著晃動隨風的腿,回想起了那一天。
“關在無垠殿時,每日都會有人給我送餐,那日之前連著三日都沒有人來,我察覺到了一絲怪異,卻又無人可問,直到我察覺到一縷極其邪異的氣息自地下蔓延而出……”時潛看向遠方:“那是飽含煞氣和死氣的邪氣,除此之外,那氣息之中還有一絲我極其熟悉的氣息裹挾其中,不知為何,我突然非常難受,就想闖出殿外。”
“然而那大陣你也知曉,除非陣外打開,根本無法從內往外而出,當時我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卻見大師兄他來看我,那日他與我說了些話。”
白敘之察覺到什麼,敏銳地發問:“什麼話?”
時潛抿唇,含糊道:“就是問我為何殺了師尊之類的話。”
白敘之眼神暗戾,不再發問,隻淡淡道:“然後呢。”
時潛見他不追問也鬆了口氣,實在是不想與白敘之說起柳不與那日一番錐心莞骨,與他恩斷義絕的難聽之言。
他繼續道:“然後他就走了,我那種難受的感覺也沒有了,就繼續待著唄,直到那一日,那股邪氣再次翻滾,我仿佛聽到了山中師兄弟們的慘叫,還聽到了我兄嫂的叫喊,陣外來了一堆弟子,都是我熟悉的麵孔,他們開始自相殘殺——是我在雲家布置的陣法改動而成,他們被陣法所魘,我被困其中,隻能聽到殺戮慘叫,無可奈何……”
白敘之抓住時潛的手,手指一根根擠入他的指縫,用力握緊。
時潛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嗓音卻更低了些:“那時我師姐忽然出現……她也被魘住了,她將陣外所有還活著的弟子都殺了,還與來此破陣的大師兄打到了一起,當時情況混亂,我知曉有異卻無法探查,後來又上來了一些人,見到一地屍首便說這陣法是我所設,要我償命,大師姐也是被我的陣法所害,紛紛討伐於我——”
時潛說不下去了,他抽了抽自己的手,“小白龍,就算我現在已經元嬰,你這麼抓我也會疼的。”
白敘之臉上寒霜未蛻,冷冷道:“所以你就自爆了?”
時潛驚愕:“怎麼可能?那些老匹夫幾句話就想讓我自戕?他們想得美!”
白敘之這才鬆了些,呼吸間又是一緊,他嗓音也同樣發緊沙啞:“所以,你為何自爆?”
時潛眼睫動了動,“大師兄想那些人解釋了一切,他說我師姐清醒之後必然會自請贖罪。”他扯了扯嘴角,“我師姐是怎樣的人,她怎能接受自己濫殺無辜,她清醒之後若是知道了,必然會以死謝罪。”
白敘之嗓音冰冷:“所以你自爆以毀屍滅跡,就是為了幫你師姐隱瞞下這項罪名。”
時潛微怔,然後搖頭:“是因為當時我察覺到那股邪氣持續上湧,馬上就將毀滅天山,你也知曉天山懸浮於城鎮之上,若天山被毀,不隻是山上弟子,山下百姓也無一能逃出。”
“那邪氣詭異,隻在山體中流竄,似是有意識想毀掉天山大陣,若是平時或許難解,可也巧合,無垠殿困住我的陣法恰是天山大陣核心,那邪氣若要作怪,最後一擊必然是此地,若要徹底消除那邪氣,也隻有此地可行……”
白敘之沉默著,側臉如一尊靜默的神像,冷漠而靜肅。
時潛莫名有些不敢說下去,卻也隻剩下一個結尾,隻能加快語速道:“恰好我曾見過一種可以結合陣法的除邪之法,隻要獻祭純靈之體以純靈之氣灌入陣眼再……總之我自爆能保下天山弟子,也能救下山下百姓,還能抹去我師姐無意識下所做之事,所謂是一舉數得……”
對上白敘之冰冷刺骨的視線,他這下真的不敢說下去了。
他有些不寒而粟,不禁戰戰兢兢地偷摸著觀察白敘之的表情,誰知,白敘之卻隻是冷笑一聲,道了句:“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