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敘之垂眸不語,若有所思。
時潛同樣急躁,但看到安靜泡茶的時正後,如同習慣一般,漸漸也靜了下來。
他坐在他的對麵,明明心底有了答案,卻還是謹慎且審視地觀察著對麵的一舉一動,他雀躍驚喜地想要確認他真的就是他兄長,又忐忑且懷疑地思考若時正就是柳不與,那一千年前他為什麼沒有與他相認。
矛盾的情緒反而讓時潛冷靜下來,他接過時正遞來的青花瓷杯,清淡悠遠的茶香晃過鼻尖,心也徹底靜了下來。
“說吧。”
時正眼底劃過一絲滿意,又行如流水地為白敘之與李孟春斟茶之後,才從容開口:“玉乾道長曾與邪神共用軀體數百年,自身卻一無所知,除了那邪修本身就乃半神之身,功法特殊外,也因為玉乾道長本身乃毓亙之體。”
短短一段話,李孟春就被其中信息量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邪神?這世間能稱神者唯有西王母,天梯斷絕,上神也無法下界,仙……您為什麼這麼說?”
時正耐心解釋道:“那邪神本體乃世間最後一隻金烏。”
“金烏?!”
李孟春扭頭看向時潛和白敘之,見他們並不詫異,不由更加驚愕:“金烏誒!你們就這反應?”
時潛:“你之前問我們不會駐軍處是去了哪裡,就是去看那金烏遺骸了。”
李孟春許久才笑話這幾句話,“金烏如果死了的話……那這天上的太陽是怎麼回事?而且它如果真的是那邪神,消散了豈不是會世間大亂?”
時正緩緩頷首:“它體內同時蘊含正陽之氣與極陰之氣,處於陰陽界定之外,又在世界規則之內。而毓亙之體正是融合了這兩者而形成的一種特殊根骨,除了能靈邪同時雙修外,也極容易成為奪舍之人的容器。”
“玉乾道長修為高深,且道心明確,邪神雖能偶爾控製他的身體,卻無法影響其心智,柳不與則不然。”
未儘之意,三人都聽了出來。
時潛作為和柳不與接觸最多的人,皺了皺眉頭:“在我被關進無垠殿之前,大師兄並沒有任何不妥。”
時正搖頭:“邪神入侵便是潤物細無聲,柳不與的變化並不外化,就連玉乾道長也並未發覺。”他頓了頓,“若非我也進入了他的身體,或許這種變化直到千年之後的現在才能出現些許端倪。”
聽到這裡,包括白敘之都微微坐直了身體。
時正朝時潛安撫一笑,道:“我出生便先天不足,曾祖飛升前曾用半仙之氣與若水相連,係住了我的命魂,為我穩固修養神魂,然我出生起便有離魂之兆,若水雖與我神魂相係,卻也有所殘缺,因此分神前我常被離魂之症困擾,子稚更因此與萬象穀交換了梧桐木與鳳凰羽……”
時潛想到那段時間,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收緊,顫抖。
時正淡聲掠過此事,繼續道:“然而分神之後,我便神魂穩固,甚至比之常人更加強大,且發覺若水另有乾坤。”
時潛想到曾見到過的那邪修的祭祀陣法,不由抬眸:“什麼?”
時正看著時潛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時氏之禍,非你之錯。”
時潛眼睫一抖,眼眶迅速發紅:“若不是……”
時正打斷他:“沒有你,時氏也會引來此劫數。”
白敘之冷靜道:“因為若水?”
雖是疑問,語氣卻已經肯定。
時正輕歎一聲:“古籍曾記載,若水可凝魂聚,有起死回生之力,當年我並不以為然,後來才知或許古籍寫得沒錯。”他看向震驚的時潛和李孟春,目光落在一直冷靜從容的白敘之身上,頓了頓,道:“妖皇陛下,顯然也知曉此事。”
白敘之微微垂眸,薄薄的眼皮連著長睫,投下一片陰翳。
時潛:“這事我都不知道,小白龍怎麼會知道。”
時正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並不多言,轉而繼續道:“然若水器靈消失,想要重聚千難萬難,其剩下的另一道用處卻隻有身處當下才能發揮作用。”他沒有賣關子,“反噬。”
“那一日,邪神與雲氏周家一同進入浮光榭,它雖拖住了我的腳步,卻並不能奪舍於我,爭鬥過後,我略占上風,不過依然在心神不穩時,被它乘虛而入。”
“若水反噬,邪神重傷,它沒有實體便隻能回到之前寄居的軀體療傷,順便將我的神魂帶了過去。”
——那具軀體就是柳不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