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
誰也沒料到,本以為的決戰,會是如此場景。
全身翻滾湧動著黑雲的邪神不高不低懸在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白T恤牛仔褲的少年,劍拔弩張不減,卻未見殺意血色。
“你都記起來了。”
“天衍告訴了你什麼?”
兩者同時開口,遠遠透過靈器和衛星觀戰的人們被結界遮擋,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也看不清他們的神色模樣,隻覺隨時會爆發毀天滅地的大戰,心驚膽戰嚴陣以待。
最高指揮官也在這裡,他目光緊盯畫麵,麵色卻比在場所有人都平靜。
直到有人發問:“將軍,曜靈道尊到底和您說了什麼,您會突然改變計劃?”
按照原計劃,他們應該先找到扶桑樹,引誘邪神出世,然後再打開鴻蒙秘境,引天雷劈將扶桑樹劈成雷擊木,再以此來對付邪神。
這些步驟看起來簡單,實則每一步都不容易實現,其中更需要難以想象的人力物力來爭分奪秒的布置算計,更需要在限定的時間裡不容閃失地完成每一個環節,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接到了任務的,他們每個都抱著悍不畏死的精神和殫精竭慮的心來完成自己的任務。
然而就在昨天,他們忽然收到了速返的通知,不但停止了他們的任務,更將之前早已準備好的截殺地點換到了昆侖,這樣臨時更換策略地點的命令簡直匪夷所思。
而且,昆侖雖然也是高靈界,但這邊離不周山極近,再加上不知是否真有西王母的玉山,實在不是決戰的好地方。
這些影響因素根本不需要強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最高指揮官卻在和曜靈道尊密談之後,毫不猶豫地發出一道道命令,根本不等他們爭辯商議,第二天就將戰場定了下來,速度史無前例。
到底是什麼匪夷所思的原因讓最高指揮官答應臨時更換策略、戰地,來進行這場關乎整個世界命運的戰爭,在場所有人都無比緊張,也無比好奇。
最高指揮官輕輕搖頭,麵上平靜依舊,眼底卻深藏著他自己都難以平穩的緊張和擔憂。
這是一場豪賭。
若是贏了,那便能為整個世界爭取生機,若是失敗……
他想到密談的最後,那個少年人模樣的道尊說的話:“我乃天生道體,邪神最初對我時氏下手,為的就是我的身軀,以我為餌,屆時即便戰敗,我也能自爆來消弭祂身上大半邪氣,為世界留出足夠時間修補結界,休養生息。”
他起身,鄭重行了一禮:“我代表這世界七十五億人,感謝您的壯舉。”
時潛搖搖頭:“這一切皆因我而起。”對上他疑惑的目光,沒有過多解釋,反而說出一個出乎意料的請求:“不論結果如何,請留邪神一絲殘魂,不必與金烏相融,將之交於玉山便可。”
最高指揮官一愣,隨即某種精光閃過:“西王母?”
時潛笑了笑:“邪神最初乃真神之身,與西王母有些交情,祂作為這世間最後的神靈,必定不願見金烏邪魂徹底隕落,若你們將之放歸玉山,西王母定會好好處理。”
最高指揮官思索一陣,然後答應了下來。
西王母之存在,自千萬年就有傳說,可到底是否還現存於世,這靈氣匱乏的世間卻無人可以去窺探,時潛讓他們留下一縷金烏邪神殘魂,不僅能借此保住世間那顆唯一的太陽,也能借此封印控製剩下血修,若還能以此與西王母搭上線,那就是一箭三雕了。
想到這裡,最高指揮官緊緊盯著監控,即使畫麵模糊,也不願錯過絲毫。
而時潛與邪神之間,依舊保持著沉默。
然後,他先開了口:“我去了趟扶桑樹下。”頓了頓,他道:“阿扶獨自在那,很孤單。”
黑霧翻滾中,邪神沙啞的嗓音有些失真:“這萬年,你當它隻是孤單嗎?”
時潛眼睫微顫,突然無話可說。
邪神聲音被呼嚎的風吹得零散、發悶:“我一直不懂。”
祂翻滾著靠近時潛,陰冷和血腥之氣撲麵而來,除此之外,還有熟悉的,溫暖的滋味。
“神靈隕落,天梯斷絕,那些成了仙的人族日日卜卦演算,終於知道了這世界即將毀滅,他們一個個屁滾尿流跑得飛快,不是劃破虛空去了其他位麵,就是拚命收集仙器靈器壯大自身,好在滅絕之時獨善其身,唯有你。”祂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的:“唯有你,要救下這天下蒼生。”
“你救了,他們做了什麼呢?”邪氣包裹住時潛,邪神的聲音無孔不入:“他們傷你毀你害你謗你,讓你死了千千萬萬次!”
祂嗓音裡的怨氣裹挾著風的怒號,邪氣衝天,烏雲翻滾,像是能引動天地,數道驚雷劈裂天空,驚得數裡外觀看之人大驚失色,也鼓舞了無數瘋魔了般像祂傳送邪氣的血修。
時潛不知該說什麼。
他擁有了“阿時”所有的回憶,可他依舊是時潛。
他記得阿時的無拘無束,喜愛遊山玩水,知道阿時喜愛這世間的萬物,覺得一切都很可愛。更加記得,本隻是懵懂著不希望這世間就此毀滅的阿時,在一次次投入世間後,受到的幫助,學到的東西,新增的感受……
是一次次更深層的聯係,讓祂的純淨而神性的眼眸中有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