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民不知道這崇禎先帝是不是真的和自己有一種魘鎮和被魘鎮的關係,反正事實就是他剛一踹腿兒自己就時來運轉了:這兩天他仿佛成了香餑餑,不僅昨夜東林大佬要找他宴飲,如今連兵部尚書也要找他談話。
因此當他今天走進兵部大門的時候,感覺和往日完全不同,雖然沒敢完全流露出來,但已頗有了些睥睨自雄的味道,似乎這兵部還是往日的兵部,但自己早已是今日的自己了。
可一走到史可法麵前,柳振民馬上變回了原樣,腰照樣彎的比誰都低,而史可法正一身齊整的大明官服,端坐在太師椅上,但額頭上仍包著前天得知崇禎噩耗時,以頭撞柱後用來包紮傷口的白布,所以場麵仍然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他此時剛剛沏完一杯茶,正端著茶杯吹氣,見柳振民進來了,便一邊吹氣,一邊把眼神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上,然後慢慢說到:
“柳主事,你來啦,那天真的是多虧你了,我當時驚聞噩耗,心如刀絞,要不是你拉著,非得再撞一下柱子不可。話說你挺行啊,都把我架起來了。”
柳振民趕緊推脫道:
“群策群力,群策群力。”
史可法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
“振民啊,你這來南京也有幾年了吧?你在京師的時候就是六品主事了吧?現在這主事都當了幾年了?”
柳振民一聽:嗯?這怎麼跟昨晚錢世伯問的一模一樣,但這是兵部衙門,不是秦淮遊船,他不能擺出那種沮喪樣子,而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蒙大人關照,也有幾年了。”
沒想到史可法居然也頗有些替他不平地說道:
“不應該啊!你這樣的出身,你這樣的名次,你這樣的才氣,都七年了,才當上個六品主事,不應該啊!”
柳振民一看誒?這史大人居然真的按戲本來,便熟門熟路地對詞兒道:
“唉,那不是之前……”
他依然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反正史可法也明白他的意思,還是先帝一腳把他踹過來那事兒。
結果沒想到這回史尚書卻不像錢世伯一樣體貼入微了,而是大手一揮,直接打斷道:
“之前把你發配過來算是你運氣好!先帝一怒之下砍了你也是有的,讓你回家永不敘用也算是輕的!怎麼著,當上個戶部主事,就真以為自己是海剛峰了(海瑞)?”
當年海瑞正是在戶部主事任上對嘉靖皇帝上了那本著名的“天下第一疏”――《治安疏》,而柳振民無意中對崇禎皇帝發起那洋洋灑灑的四字成語報菜名時正好也是戶部主事,這就形成了某種有趣的巧合。
但史可法這節奏轉換的太快,柳振民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另一頂大帽子馬上又扣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