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民的話顯然是在暗示大明朝目前國中無主的狀態,意思就是這種情況下自己什麼也不能說,等於是把這個燙腳的皮球又踢回給了史可法。
史可法見這暗喻進行不下去了,乾脆直截了當地說到:
“對啊,振民,我要問你的就是這個,我素來就覺得你頗有些見識,你想,你父親是北京兵部的前輩,有家學淵源,你大哥又在遼東軍裡任職,你平日裡又常和西洋人接洽火器事宜,你有這幾方麵的見識積累,眼界自然就寬廣些,看事情就比一般人看的深,看的全。現在這裡就咱們二人,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也彆藏著掖著的了,關於立新君的事情,談談你的看法。”
柳振民被上司這麼一番誇獎,十分受用,但覺得怎麼著也要再客氣一下,於是又推辭道:
“史尚書,下官一個六品主事,立新君這種大事,您讓我講……”
史可法終於對柳振民喋喋不休的拐彎抹角感到了厭煩,他直接把茶杯往桌上一摔,然後提高了嗓門喝道:
“讓你講,你就講!哪兒那麼多廢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假謙虛!我告訴你你不要跟我來北京胡同串子那一套,我也是北京人!怎麼?正六品的話不敢說,那從五品的官兒你還想不想當了?”
史可法所言不虛:因為他雖然出生在河南,但確實是北京錦衣衛籍,而且據傳其母是夢見文天祥來到她的屋裡才懷的胎。
那文丞相作為千古完人,應該不至於閒到去彆人屋裡看人家夫妻的造人過程,所以隻能理解為是專程來轉世投胎的,但這似乎並不是個好兆頭,因為文天祥效忠的南宋後來很快就亡國了。
但此時柳振民還想不到這些,因為他的腦子正高速運轉在另一件更加切身的事情上:就在昨晚,他剛跟東林――複社的錢世伯等人觥籌交錯,彼此間相談甚歡,如果投身於他們,應該不用愁未來的前程;而錢世伯對自己又一直這麼照顧,很看重自己,於情於理,自己似乎都很應該站隊到那邊,參與擁立潞王。
可另一方麵,自己如今確實還是兵部的主事,本部的這位史尚書雖然傾向東林,但又並不完全站在東林那邊。結合前天聽到先帝駕崩的消息時他最後的反應,還有昨天晚上薑曰廣那些人說的話,他應該還是有些自己的念頭的,可能並不打算擁立潞王,那大概就是打算擁立福王?還是彆的什麼人?
但是既然現在自己已經有了錢謙益等人的關係,潞王如今又呼聲高漲,如果他順利登基了,自己想升遷下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大不了換個衙門呢?
可這話反過來說,他柳振民眼下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六品主事,那自己的擁立又能值幾個錢呢?如果真為這事兒觸怒了上司,又有誰會來回護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