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剛才還是柳振民在好言勸慰阮大铖,如今他這一歎,形勢一下子調轉了過來,變成了阮大铖諄諄開導起柳振民來:
“柳老弟啊,你要想開點,禍兮福所倚嘛!你想想,你要是不來南京,還留在北京,那現在闖軍進了城,不就麻煩了嗎!對了,你父親他們還在北京嗎?現在怎麼樣了?”
柳振民聽了這話,略感寬慰了一些:
“出來了,我之前就寫信讓他們趕緊南下來我這裡避一避,這幾天應該也快到了吧。”
“好,有先見之明,來了之後為我引薦一下,我也快二十年沒見到柳郎中了。”
“好。”
這時阮大铖已經把柳振民引到了屋裡,兩人坐定之後,他又看了柳振民一眼,喝了口茶,然後笑著說道:
“咱們這也聊了半天了,還沒說到正題呢吧?柳老弟,我這剛回南京,你就來找我了,應該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吧?如今這金陵城裡風雲變幻,你也算是身處其中,卻在百忙之中跑來見我,應該不光是為了閒聊吧?你說吧,今天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啊?”
柳振民想起今天史可法末了末了也沒再召見自己,讓自己足足傻等了一天,還有何“百忙”可言?便苦笑了一聲,然後掏出懷裡的一個本子,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阮大铖:
“阮大人,我一個六品小吏,這風雲再變幻,與我又何乾?我此來不是談風雲的,而是特地來和您談風月的。”
阮大铖聽了這話,頗為驚奇,雙手接過本子,饒有興致地翻了起來:
“哦?談風月?這是什麼?我看看,《桃花笑》?”
原來柳振民遞給的是個叫《桃花笑》的戲本子,開篇便是唐代崔護膾炙人口的那首《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柳振民便是從這首膾炙人口的詩歌出發,以崔護和那位“桃花女”為主角,寫了個唐代傳奇愛情故事。家有悍妻的他,把自己自少年以來的風流臆想,都寄托到了崔護身上,而那位“桃花女”,則多多少少綜合了墨蘭、北京家裡某丫鬟和他在某年某地見過的某麗媛。
當然還有秦淮某幾位八豔,以及當年的馮慧的影子。
阮大铖翻開本子之後,讀得津津有味,竟欲罷不能,一直顧不上說話,一口氣看到崔護和桃花女曆經百轉千回,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後,才合起本子,對著柳振民稱讚道:
“柳老弟,你這北方人,來南方才沒幾年,寫起南戲來居然就有模有樣的,這情節言語頗為精細啊!”
柳振民見得到了行家的肯定,十分高興,便說道:
“嗨,我這幾年就寫了這麼一個本子,一直在用心打磨,能不精細嗎?哈哈!”
“誒,寫本子這事和寫八股是一樣的,不是光靠打磨就行的,也要看天分啊!”阮大铖這麼恭維一番後,話鋒突然一轉,“說實話,這本子確實不錯,但還是有些匠氣,仍需我親自潤色研磨一下,那柳老弟,你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