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負你,你也不要負我!”
說完,他又看向衛淵,“答應我!”
他沒有自稱本宮。
衛淵點頭,深深作揖道:“臣必不負殿下。”
趙曦忽然飽含熱淚,喃喃道:“父皇病倒了,將來...將來除了衛師,除了王尚書,沒人會幫我...”
“我害怕,我害怕扛不起大周的社稷江山。”
“衛師,你一定不要負莪,一定。”
衛淵心中一歎。
說到底,趙曦還是個孩子。
無論趙禎還是滿朝文武,都將希望寄托於一個本該草長鶯飛的少年身上,焉能不使這個少年感到壓力?
可他是儲君,這輩子注定不能像常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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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張桂芬專門挑了林兆遠休沐的日子,買了些補品,打算去看望林兆遠的母親。
這也算是當嫂子的一點兒心意。
午前,林兆遠剛做好一點兒吃食,打算與年邁癡呆的母親一起用飯。
忽然聽到院子外有聲音響起,“請問林將軍可在?”
女聲?
林兆遠頗為好奇,遂走出屋子,赫然見到張桂芬與站在她身後的兩名婢子。
他大為震撼,連忙打開院子外圍的柵欄,抱拳道:“小弟見過大嫂,大嫂怎麼來了?”
張桂芬笑道:“你將要成婚,我這個當嫂子的,於情於理都要來你這裡看望叔母才是。”
叔母?
大嫂喚我娘親為叔母?
林兆遠有些感激,“大嫂...您千金之軀...”
張桂芬莞爾一笑,“什麼千金之軀?我又不是皇室貴胄。”
林兆遠連忙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是...是家中太簡陋...”
張桂芬笑了笑,“你就打算讓我待在院子外與你說話?”
林兆遠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將張桂芬迎進來。
張桂芬打量四周。
怪不得衛淵提出要給林兆遠買房的事情。
這房子屬實是簡陋,隻有三間屋子,還都是草屋,院子也不大,走個幾步就能到頭。
“將這些補品都搬到屋子裡去吧。”
“還有這些新做的衣裳,妥善放好。”
張桂芬命令下人們將她細心準備的禮物搬到屋裡去。
林兆遠見了,連忙道:“大嫂,這些東西都太貴重了。”
張桂芬搖了搖頭,“你留著用,再說,都要當新郎官了,沒幾件好看的衣裳穿出門怎行?”
“那些補品,你斟酌著給叔母服用,我擔心叔母的身體虛不受補。”
說著的同時,就已經到了裡屋去,看到了林兆遠的母親。
此時,林兆遠的母親看著不少人搬著東西來家裡,不由得感到害怕。
林兆遠說道:“娘親,這就是我與您常說的,衛大哥娶的媳婦...。”
林氏木訥的點了點頭,張桂芬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位叔母似是有些不怕了。
她來到林氏跟前,蹲下身子,親切地握著林氏那略顯粗糙的老手,笑道:
“叔母,我是衛淵娶的媳婦,兆遠兄弟喚我一聲大嫂。”
“如今天寒了,我來看看您,您身體可還好?”
不知為何,原本已經十分癡呆,諸事不知的林氏,此刻突然拍了拍張桂芬的手背,一個勁兒的點頭說道:
“好,好...”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張桂芬笑道:“叔母,我給兆遠兄弟說了個媳婦,等過段時日,兆遠兄弟大婚的時候,您就能見到了。”
她還擔心林氏有些耳背,聽不到,所以說的特彆大聲。
林氏突然像是好了一般,不再癡呆,笑著應聲道:
“兆遠要娶新婦了...”
“謝...”
此前,林兆遠就向林氏說過這事。
張桂芬笑著點了點頭,看著林兆遠屋裡的各種擺設,皺眉道:
“寶珠,你去集市上買些屋炭還有暖爐過來,再叫兩個人買些厚實的被褥。”
林兆遠剛想拒絕,就聽張桂芬又道:“你喚我一聲大嫂,你娘親便是我叔母,我買的那些物甚,不是給你用的,是給你娘親用的,你不可拒絕。”
“這幾日,我與你大哥正在物色新宅,等將宅子買下之後,就作為你的婚房,不必住在此處了。”
說著的同時,還看到桌子上擺的一些吃食,忍不住掩嘴一笑道:
“這一看就是兆遠兄弟做得吧?”
“你能委屈自個兒,可不該委屈叔母。”
“今後不用你做吃食了,我讓人去附近一些酒樓每日定時給叔母送些飯菜。”
頓了頓,她又問,“平日裡,若是兆遠兄弟在忙,都是誰來照顧叔母?”
這時,聽到她的問話,林兆遠才回過神來,應聲道:
“前些時日雇了一個婢子,負責照顧我娘親,後來小蝶打聽到了我的住處,我不在時,都是小蝶來給我娘親做些吃食。”
“對了,大嫂,那新宅之事,萬萬不可...”
張桂芬皺眉道:“方才都與你說了,我和你大哥給你們的東西,你們不能拒絕。”
“待大牛他們成婚之後,也會給他們買宅子,都有得,此事莫要再說,今日我見叔母高興,你可彆讓我生了氣。”
一時間,林兆遠這個八尺高的漢子,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衛淵與大嫂對他的好,他豈能不知?
要不是大哥,就沒有他今日。
要不是大嫂,隻怕直到自己娘親去世那天,也不一定能見自己娶了新婦。
如今,又要忙前忙後,給自己操辦婚事,買新房...
這份恩德,該怎麼還啊?
隻能用命來報答了。
這時,時而清醒,時而渾濁的林氏突然開口道:
“小蝶好,小蝶好...”
聞言,張桂芬掩嘴一笑,“您老可得謝謝我這個當侄媳婦兒的,為了您兒子這門婚事,我可沒少費口舌...”
林氏張開大嘴笑了起來,忽的,摸了摸張桂芬的後腦勺,就像是一位慈祥和藹的長輩,在看自己的晚輩一樣。
老人家一旦生了病,身子總讓人覺得不乾淨。
林兆遠一瞧,連忙道:“娘,不可,我這嫂嫂乃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桂芬狠狠瞪了回去,
“不可什麼?叔母這是喜歡我,她是你娘,我是你大嫂,兆遠兄弟,咱們是一家人,哪來那麼多事?”
林兆遠低頭沉默。
忽的,林氏看向林兆遠,有些口齒不清晰的說道:
“跪下,磕頭,跪下,磕頭...”
她老人家一直在重複著這四個字,生怕林兆遠聽得不清楚。
林兆遠看向張桂芬,當即就要下跪。
見狀,張桂芬搖頭道:“兆遠兄弟,一家人,不準見外。”
說著說著,這位曾上陣殺過敵的新軍將軍,竟是落下淚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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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今日過後,大哥與大嫂的恩情,無論如何,都還不清了。
而今日,就連張桂芬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這些有意無意間的舉動,換來的是數代林氏後人對衛家得肝腦塗地,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