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七年,元月初六,大周皇帝趙禎於太廟祭天告地,與吐蕃佛子唃廝囉結義,誥封唃廝囉為‘藏王’,可世襲罔替。
元月初七,朝廷於集英殿舉辦年宴。
今年朝廷宴會,並未邀請百官家眷,隻是請了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臣還有吐蕃使者。
甚至就連遼夏兩國的使者,趙禎都未曾邀請。
海運的開啟,也已一年有餘,通常是十一月左右封海,直到來年三月再次啟動海運。
這一年來,朝廷光是靠海運的稅收進項,就有三四千萬兩白銀,足以抵得上一多半的其餘各項稅收。
明麵上的賬是如此,至於私底下,趙禎的內庫,又有多少銀子的進賬,那就不得而知了。
集英殿上。
趙禎罕見的吃多了酒,看著坐在大殿內的數十名功勳,緩緩開口道:
“朕登基已有四十一年,世人說,朕乃四十年聖主,功追三皇,德比五帝,但朕心中清楚,此生能有這般功績,開創盛世,離不開諸君相助。”
“朕要謝範仲淹,謝狄青,謝晏師,謝包孝肅,謝呂夷簡,謝張知白,謝朕這一朝,為大周嘔心瀝血肝腦塗地的國之棟梁!謝...你們!”
“是你們,讓朕有了文治武功,是你們,讓後世人談及朕時,可以說朕,是個好皇帝。”
“諸君,朕畢竟已經做了四十餘年的天子,朕老了,不能再與諸君同行,朕望諸君,前路慢行,輔助太子,成就豐功偉業。”
“朕,謝你們!”
說罷,拿起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大殿之內的群臣陸續起身,齊齊作揖道:“敬陛下,敬大周!”
縱觀趙禎這一生,可以說是波瀾壯闊,他不愧為一個皇帝。
不管世人承不承認,他這一朝,就是盛世,是大周經濟最為繁榮的時代,是大周最不缺人才的時代。
他這一朝,出現了可以堪比李白的絕世詩才,堪比諸葛亮的不世名臣,堪比郭子儀的蓋世名將...
他這一朝,有太多太多的風流人物,高雅韻事說之不儘。
將來,即使趙曦是個庸才,但是有趙禎給他留下的財富,比如開啟海運的稅收,比如擅長內政的王安石,又比如衛淵...趙曦也可以成為一代明君。
待群臣敬酒之後,趙禎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些許,他似乎正在承受某種病理上的痛楚,眉頭正緊皺著,
“趁著諸君都在,朕還要說一件事。”
百官認真聆聽。
趙禎正色道:“自今日起,由太子監國,韓、文、張三相輔佐國事,衛淵、王安石入中樞聽政議政。”
太子監國?
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聽這感覺,官家像是要效仿堯舜?
“官家...”
距離趙禎最近的韓章想要說些什麼。
卻見趙禎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努力地朝著他擺手示意。
他瞬間明白,低頭沉默起來。
文彥博趁勢道:“請陛下放心,臣等必幸不辱命!”
下一刻,張輔、王安石二人相繼作揖,
“請陛下放心,臣必用心輔佐太子!”
“請陛下放心!”
“...”
這時,趙禎正大口大口呼吸著,似在努力平緩沉重身軀帶來的痛楚與壓力,隨後,死死盯著衛淵,
“衛卿,朕的好衛卿,守在朕身邊,鎮守皇城,好衛卿!”
話音剛落,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當即昏厥了過去。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朱總管頓時慌了神,
“快請禦醫,請禦醫!”
頃刻間,整座大殿都慌成一團,所有大臣都向趙禎走去,
“陛下!陛下!”
“官家...”
“禦醫!禦醫!”
“...”
衛淵本想上前,站在趙禎身邊。
這時,韓章突然將矗立在人群中的衛淵一把拉了出來,將他拽到梁柱旁,正色道:
“衛將軍,官家若是...京畿之安危,就拜托了!”
“非常時期,首先要做的,就是京城不能亂!”
如今,隻有衛淵有這個能力,可以迅速鎮住一切突發情況帶來的紊亂後果。
因為他手裡有兵,有整個大周最為精銳的甲士——蕩虜軍。
“請韓相放心。”
頓了頓,衛淵看了一眼徐長誌的方向,大聲道:“長誌,速速派人,到我府中取甲胄與禦刀。”
後者聽到這番話,當即作揖道:“諾!”
衛淵又道:“讓蕩虜軍的將士入駐皇城,換防!”
“原皇城戍衛上四軍,駐守京城,由你親自率領。”
“凡京畿各道大軍,不見虎符,不可妄動!違令者,殺!”
待徐長誌前腳剛走,禦醫就已前來為趙禎診治。
又過半個時辰,眾人將趙禎送到寢殿當中。
這時,無論是受到趙禎邀請參與年宴的大臣,還是此刻京城內的百官,接到趙禎突然吐血昏厥的消息後,都是馬不停蹄地趕來皇城。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多時,整座京城上空,都被烏雲所覆蓋,不消片刻,竟是電閃雷鳴不止,無端下起了暴雨。
似乎就連上蒼都因一代仁君的病重而感到惋惜。
自徐長誌差人將衛淵的甲胄與關刀送到宮裡時,張桂芬便就開始心神不寧。
此刻,侯府正堂裡,聽到雷電交集聲音響起後,她心中更是一緊,見不遠處身披蓑衣的寶珠走來,連忙起身上前詢問,
“宮裡怎麼了?”
寶珠搖頭道:“夫人,按照您的意思,我拿著咱們侯府的腰牌去皇城,可卻見整座皇城都正在戒嚴換防,對了,還瞧見了侯爺的虎衛。”
滿甲營乃是衛淵的親衛營,世人又稱其親衛為‘虎衛’。
“虎衛...換防...”
張桂芬喃喃一聲,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她自幼就在京城長大,從來未見這般嚴重的時刻,就連上次趙禎病重,皇城侍衛也未曾換防。
而且,都換成了蕩虜軍的將士。
蕩虜軍乃是禁軍最精銳,最王牌的軍隊,是朝廷耗費大量錢財與心力打造的新軍。
如此重要的一支軍隊,竟然直接代替上四軍去駐守皇城。
種種情況,隻能說明一種可能...
皇帝,不行了!
一念至此,張桂芬臉色煞白,就像是剛死之人,毫無血色。
不知為何,她覺著自己的四肢都有些發軟,下意識後退兩步,差點跌倒在地,幸而被寶珠及時攙扶起來。
張桂芬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寶珠...在侯爺沒來之前,所有人,不準出府,緊閉大門,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