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有一些地方的孩子,長不大(1 / 2)

蘇州湖畔。

衛淵孤自站在冰天雪地中,望著眼前已經結冰的湖麵,耳旁不時傳來爆竹聲。

整座江南的百姓,都沉浸在新年的氛圍中。

蘇杭某些青樓妓院裡,這幾日,也是人滿為患。

忙碌一年,也攢了一年的錢財,到了這時,江南百姓們或多或少,都會有幾分閒錢用作瀟灑。

或是飲酒作樂,或是摟抱著一些妖豔女子,聽她們唱曲粉飾太平。

沒有人在乎北地百姓的生死。

此時,衛淵手裡正攥著一張紙條,上麵記載著齊州戰役的最新消息。

徐長誌親眼目睹,上萬名百姓,男子皆被淨身,女子皆渾身赤裸,全部跪倒在齊州城外,直至凍死。

也有較為平和的一段時日,有北地前來躲避戰爭的百姓,想要進齊州城,可是,徐長誌擔心有敵軍細作混入其中。

直到那些百姓慘遭異族屠戮,徐長誌始終都未打開城門。

在齊州一帶,已經有亡國之音出現,雖然,以如今的形勢來看,還遠遠不到那一步。

可衛淵認為,這場仗,再打下去,遲早會有山河破碎,神州陸沉的一日。

不多時,獨自在風雪中矗立的衛淵,突然看到幾個身著大花襖的孩童正在追逐嬉戲。

距離衛淵十幾步之外,有幾名虎衛,他們本想將那些孩童趕走,卻見到衛淵搖頭示意,索性就隨那些孩童去了。

隨後,就見衛淵朝著那幾個孩子招手。

孩童們不敢貿然上前。

衛淵又向站在不遠處的謝玉英擺手,示意她過來。

謝玉英來了以後,衛淵詢問道:“身上有糖麼?”

糖?

謝玉英搖了搖頭。

衛淵看到她腰間掛著一枚玉佩,索性就摘了下來,向那幾個孩童說道:

“叔叔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若是誰回答的好,這枚玉佩就給誰,如何?”

謝玉英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孩子,朝著他們莞爾一笑。

然而,那幾個孩子仍是不敢上前。

衛淵皺了皺眉頭,“小時候,誰要是敢給我這樣一枚玉佩,哪怕他是個牙行,我也會上前。”

牙行,俗稱人販子。

謝玉英笑道:“侯爺很喜歡小孩子?”

衛淵不語。

謝玉英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徒步走向那些孩童,隨後,她很親切地撫摸著其中一名孩童的腦袋,用著江南話笑嗬嗬說道:

“那個大哥哥想要陪你們玩會兒,待會兒姐姐給你們買糖吃好不好?”

幾個孩童瞬間開懷大笑起來,

“好!”

而後,便一蹦一跳著來到衛淵跟前,

“大哥哥,你要陪我們玩什麼啊?”

“大哥哥,你看著有點下人...”

“...”

江南話其實隻要認真聽,能聽清楚並不困難。

而衛淵說的是汴京一帶流行的官話,眼前這些孩童倒也能聽得懂。

隻見他將一個孩童抱在懷裡,笑問道:“過年了,你們爹娘,都給你們買了什麼物甚?”

那幾個孩子爭先恐後的回應道:

“我爹給我買了新玩物,我娘給我做了新衣裳。”

“我爹買了一頭豬,能夠我們吃很久。”

“我爹準備了好多好多肉...”

“...”

他們說了很多。

江南的百姓也確實富裕,不僅準備了新衣裳,還有各種肉食、玩物、爆竹、美酒等等。

就準備在新年當天,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好好玩上一天。

衛淵將懷抱裡的孩子放下。

這時,謝玉英來到一群孩子身前,注視著眼前一幕。

衛淵坐在一塊石頭上,又問向那些孩子,

“你們身邊的朋友,也像你們一樣嗎?”

幾個孩子將他圍在一起,紛紛點頭。

衛淵又問道:“你們長大了,都想做什麼?”

他們陸續回答道:

“等我長大了,我要讀書科舉做官,我爹說,做官能衣食無憂。”

“我要做個木匠,我娘說,荒年餓不死工匠。”

“我要做個大夫,治病救人!”

“等我長大了...”

“...”

衛淵撫摸著一個孩童的後腦勺,語重心長道:

“好,你們說的都很好,可你們知道嗎?此時此刻,就在某些地方,就在這片土地上,有很多像你們一樣的孩子,再也長不大了。”

幾個孩童不解,紛紛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們為什麼長不大了?”

“我娘說,隻要過了年,我就長大一歲了,他們長不大,是不過年嗎?”

“...”

衛淵笑而不語,隻是將那枚玉佩交給一名虎衛,讓他當了換些錢財,買些糖果,讓這些孩子們分了去。

緊接著,那些孩童們就跟著便衣虎衛一蹦一跳著離開此間。

衛淵望著他們的背影久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婢子送來披風遞到謝玉英手中。

她將披風披在了衛淵身上,柔聲道:“侯爺,外麵天涼,回去吧?”

衛淵看著手裡被自己攥成一團的紙張,心中不知在想什麼,頗有一種紛亂如麻的感覺,悵然若失道:

“如若將來汴京失守,神州陸沉,像那些孩子,像你這樣的女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縱然是大周被遼亡國,像衛淵這樣的人,隻要是想好好活著,遼國一定會給予厚待。

區彆隻在於,他想不想背負罵名的活著。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從此以後,自幼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孩子、女人,將活得不再像是個人。

謝玉英蹲在衛淵身前,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有侯爺在,一定不會有那一日。”

衛淵深深地看了一眼謝玉英,問道:“前兩日,你身邊的一名婢子偷偷尋了醫師問你診脈,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本侯詳情?”

後者如遭雷擊,瞬時,麵色極其蒼白,“侯爺...我...”

說到這裡,她猛地下跪,叩首道:“奴家有罪,奴家自知身份配不上侯爺,奴家...奴家不敢將已有身孕之事告知侯爺...”

衛淵沉聲道:“所以,你是想將我衛家的種偷偷墮了?”

謝玉英跟在他身邊已有半年,近日,察覺出有孕吐的跡象,便偷偷找了醫師診脈,其結果不出所料。

聞言,她心中慌亂如麻,一個勁兒的向衛淵叩首,

“請侯爺明鑒,奴家沒有那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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