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氏能夠感覺到,方才那柄從她臉頰邊飛掠而過的利劍,但凡稍有差錯,隻怕自己的這張臉,便是不能要了。
雖然人到中年,但好歹也算風韻猶存,再加上自家那位夫君花心的程度。
這張臉要是真被破了相,那後果不堪設想!
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將自己膽顫心驚的念頭壓了下去,回首看著那柄寶劍,瞳孔一縮,顯然仍是心有餘悸,
“張大娘子,難道,侯府就是這般待客的?”
張桂芬麵色冷淡,神情肅穆,“我乃朝廷賜封命婦,喚我夫人!”
這一刻,康王氏的臉色無比難看。
早知,她便不來這侯府了。
“咱們兩家.”
她還想說兩家能說上親戚一事,但當看到張桂芬那能殺人的眼神,瞬間就膽怯不已,將想說的話給壓了下去,緩緩道:
“您就算不看在盛家的麵子上,也要看在盛六姑娘還有她娘的麵子吧?”
“咱們何必要將事情鬨得這麼難堪?”
難堪?
張桂芬冷笑一聲,“我常聽明丫頭說,自盛家來到京城之後,你便常去盛家往來,期間,不止一次難為我那姐姐。”
“實話告訴你,倘若再有下一次,我從彆人嘴裡得知,你再敢對我那位姐姐不敬,我自是有法子讓你康家難堪!”
康王氏愣住了。
她著實沒有想到,張桂芬居然這般強硬。
堂堂的侯府,連待客的臉麵都不要了嗎?
其實,張桂芬壓根就沒有將她當做客人。
侯府的門檻,是誰想邁過就能邁的嗎?
見康王氏還想說什麼,張桂芬卻是有些不耐煩了,道:“滾。”
康王氏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委屈?
若是換做彆家,隻怕她就要撒潑打滾,讓京城裡的權貴們,都知道她家是個什麼樣子。
但唯獨,不敢在侯府這般作為。
不為彆的,就為立在侯府前的十二杆禦賜大戟。
為正堂匾額上,有當朝新帝命人踢的幾個字——忠勇之家。
光是看到那門前的十二杆大戟,就已是讓她望而生畏。
這得是多大的龍寵啊?
“咱們都在京城裡過日子,平日裡,也算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張大娘張夫人,還望你好自珍重!”
康王氏話音剛落,就見張桂芬的麵色愈發陰寒,她不敢再說什麼了,索性直接離去。
她今日來,是想借助侯府的勢力,幫著她丈夫,在朝廷裡謀個一官半職。
就在不久之前,先帝趙禎駕崩的時候,康家主居然又納了個小妾。
此事被禦史參奏,新帝一怒之下,直接革了康家主的所有官職。
想要讓康家在朝廷裡站住腳跟,隻能依仗忠勇侯府。
畢竟,現在誰人不知,衛淵領兵出征,肩負家國大任,他們家的話,隻怕就連皇室都要給幾分薄麵。
本以為,靠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阿諛奉承一番,定能讓這位張大娘子喜笑顏開,誰知,上來就是‘兵戎相見’。
待她前腳離開侯府,明蘭與海朝雲也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前者道:“舅媽,這康王氏一向都是睚眥必報的主,您說擔心她會誤我名聲,但您就不擔心,她不會這般善罷甘休?”
張桂芬摸了摸明蘭的腦袋,笑道:“咱們是什麼家世?你舅舅貴為當朝樞相,太子太傅,哪怕就連那康王氏的父親王老太師的名望權勢都比不得你舅舅,還怕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話是那麼說,但明蘭怕就怕在,那康王氏會弄出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來惡心侯府。
“不過,康王氏有句話說的不錯,大家都在天子腳下討生活,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確實不該輕易得罪”
明蘭與海朝雲聽到張桂芬這番話,還以為是她有些反悔與康王氏‘兵戎相見’了,畢竟,解決事情的法子有很多,沒必要以權勢壓人。
“舅媽無需擔心,我回去之後,與我父親說說此間之事,我父親輕易不敢請您與舅舅做什麼,他得知此事後,定會厭惡那康王氏。”
“由我父親出麵告知康王氏的長輩,她便不敢再掀什麼風浪了。”
明蘭說道。
聞聲,張桂芬搖頭一笑道:“傻丫頭,想哪去了?”
“區區的王家與康家,你舅媽還真不將她們放在眼裡。”
“方才我是想說,輕易不能得罪人,可一旦得罪了,就讓他們徹底無翻身之日。”
啊?
明蘭下意識叫了一聲。
張桂芬笑道:“這是伱舅舅教我的道理。”
翌日。
張桂芬帶著壯哥兒與靜姐兒去宮中向曹太後請安。
壽康宮裡。
有宮女專門去照拂兩個孩子的時候。
坐在鳳榻上的曹太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桂芬,道:
“你這丫頭,平日裡不見你
來尋本宮,今日是為了什麼事?”
在趙禎去世之後,曹太後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
之前有大臣建議,希望她可以垂簾聽政,結果卻被新帝說了一頓,自那以後,曹皇後便不再過問前殿之事,安心做自己的太後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那個兒子,是個有主見的。
若是乾預過多,反而會影響母子間的感情。
既然自家兒子說,可以保曹家世代富貴,那何須還要垂簾聽政?
此時,張桂芬跪坐在曹太後身前,為她捶腿,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
“主要還是來看您。”
“自從仁宗陛下駕崩之後,芬兒還沒來宮裡瞧過您,一是覺著先帝剛剛駕崩,芬兒就迫不及待的進宮看您,會被她人認為芬兒有攀附太後之心,怕給太後您帶來麻煩。”
“二來,我那官人要領兵出征,芬兒心憂至極,自己都不開心,若見了太後您,怕讓太後更為傷心。”
曹太後撫摸著張桂芬的腦袋,笑嗬嗬說道:“你這小丫頭,有心了。”
“不過,我這個做長輩的,還是要說說你。”
“先帝還在世時,本宮在宮裡舉辦宴會,縱然那張茂則不該針對你官人,可你也不用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本宮下不來台。”
她有意說這個事,不是要與張桂芬將事情攤開說,今後二人不必因此心存芥蒂。
而是要讓曹家與衛家之間不心存芥蒂。
曹家,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室。
自己縱然身為太後,可也有去世的那一天。
待自己不在了,曹家能如何?
定是比不過年富力強,正在為國建立不世功勳的衛家。
張桂芬誠懇的點頭道:“太後娘娘教訓的是,當初之事,您就當芬兒年少不懂事,就請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芬兒那次吧?芬兒.芬兒也是太擔心我那位官人”
說著說著,竟是低頭趴在了太後的腿上。
一如當年還是個孩童時,喜歡趴在太後的腿上聆聽著一些教誨。
當初,武勳家的幾個孩子,要麼在宮裡讀書,要麼就經常來宮裡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