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大咧咧問道:“之前老太太也說了,今兒個就咱們一家子,如海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林海斟酌了一下,說道:“剛才瞧見二舅兄家的寶玉看著也不小了,怎地不見寶玉?”
賈政一聽,頓時臉就拉了下來,說道:“那個孽障,仗著老太太疼愛,就喜歡膩在老太太那邊,如海暫且落座,愚兄這便去叫那個孽障!”說著,就站起身來。
賈寶玉最是害怕賈政,賈政也不說什麼他年歲不小了,隻說林海探花出身,難得有機會過來,他竟是一味躲懶,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請教一些學問雲雲。史太君就算是溺愛孫子,但是也知道什麼才對孩子好,因此便笑道:“你老子說得是,你林姑父才學過人,又是一家人,正該好好親近才是!”
連最後一個庇護他的人也不支持自己,賈寶玉隻得磨磨蹭蹭地跟著賈政出去了,賈政瞧見賈寶玉這模樣就來氣,隻是當著林海的麵不好發作,勉強說道:“叫如海見笑了!”
林海笑道:“寶玉一看就是聰明伶俐,一表人才,舅兄也不要對孩子太苛刻了!”
賈政歎道:“他也就是有點小聰明,隻是從來不用在正道上,珠兒這個年紀,都已經……”說著,賈政不免有些黯然起來。他在賈珠身上是真的寄托了許多希望,隻是天不假年,賈珠年紀輕輕就沒了,好在還留下了一個賈蘭。
賈寶玉對賈珠已經沒多少印象了,賈珠去世的時候,賈寶玉還是個孩子。這會兒他隻是聽著覺得不自在,並沒有彆的什麼感觸,倒是賈赦跟著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賈珠真的是個好孩子,跟賈珠比起來,賈璉就是個混賬東西。賈璉在一邊有些不自在,畢竟,比起賈寶玉來,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對照組,他隻比賈珠小一點,可以說,他就是在賈珠的陰影下長大的。
林海看著不動聲色,實際上已經將在場之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他為官多年,察言觀色的技能點就算沒點滿,卻也差不了太多。林海娶賈敏的時候,賈家正值鼎盛之時,那會兒好歹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勁兒往一處使,但是如今,桌子上幾個人,各有各的想法,賈赦和賈政早就離了心,小一輩嘛,卻不求上進,顯得庸碌。
這對於一個家族來說,簡直是致命的,可惜的是,他們都沒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對此都沒放在心上。
林海瞧著這般模樣,心中難免有些喟歎,如今已經不同往日,如果說幾年前,他還得仰仗一些嶽家的話,如今這個賈家反而變成他的拖累了。畢竟,在京城,賈家已經日益沒落,若是子孫肯積極向上,那自然有人願意搭一把手,但是像他們這般醉生夢死,混吃等死,其他人家的力量也不是白來的,犯不著搭在賈家身上。但是,比起其他家族,林家跟賈家卻是撇不開乾係。林海在江南為官多年,若不是有賈家這層關係在,他幾乎不可能全須全尾地退出江南這個漩渦。所以,日後賈家要是有什麼麻煩,林海同樣撇不開乾係。
好在在林海看來,賈家這般窩在自家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吃等死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折騰不出什麼大麻煩來,其他的卻都是小事,因此,林海暫時鬆了那麼一口氣,誠懇地勸慰了兩個舅兄一番,又找了點合適的說辭勉勵了一下兩個侄子,然後,桌上的氣氛總算是緩和過來了。
其他人都是一副樂陶陶的模樣,賈寶玉坐在賈政下首,卻一直就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叫賈政看得有些氣惱,恨不得上手就給賈寶玉一個耳刮子,隻覺得這個兒子將自己的老臉都丟儘了,心裡頭卻琢磨著,回頭定然要好好收拾這小子一番。
賈璉卻是個臉皮厚的,他讀書雖說不行,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卻幾乎是無師自通,另外就是,他之前在給林家修老宅的時候很是見識了一番林家的家底,也撈到了不少外快,平常對賈敏就極為殷勤,這會兒對林海更是各種恭維,雖說言辭淺薄了一些,並無多少文采,但是卻將一邊悶頭不吭聲的賈寶玉給比了下去,倒是給賈赦長了不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