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的這句話不隻是說給徐公績,更是給此間所有荀家修行者聽的。
於是樹林裡,高山上,寒江裡,甚至平坦大路上……無數股強悍氣息伴隨著人影顯現,甚至那名先前與江月白問過寒江之事的北聖域原住民,手中也化出了一杆閃爍鋒芒的鐵叉,與他原本的漁夫扮相無比契合。
一時之間,江月白已被數十道目光鎖定。
原本在寒江周邊的,就那麼十幾個人。
現在,那十幾個人毫無例外,全都混在那些目光之中。
原來全都是荀家的人。
江月白原本隻將注意力集中在寒江邊的樹林裡,那裡要藏人再隱蔽不過,而且一直都沒有放鬆過對周邊的感知,然而現在,情況卻比他想的要糟糕太多。
除了那些毫無保留展露修為的荀氏修行者,更有屬於禁錮法陣的氣息清晰為江月白所察覺,在這片對他來說並不熟悉的地方,不知還有多少隱藏的手段,儼然一場真正的天羅地網,比前幾天北冥王族的準備實在要充分太多,如此情況,基本斷了強行闖出一條路的可能。
江月白望向眼前的徐公績。
毫無疑問,這位看似戰鬥力不強的書生在這群荀氏修行者中威望頗高,不少人都下意識的關注著他的方位,若自己快速出手,應當能夠將他挾持住。
但這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荀氏中人的情報,他隻有袁人鳳那幾句簡單介紹,而他的情報,應當早就被三大家了解透徹,甚至在雪域裡的表現都已傳出,對方敢在他身旁停留,顯然有所依仗。
“如果可以,我們並不想動手。”
徐公績指著周邊道:“你也看到了,我們若要動手,早就可以將你拿下。”
江月白點頭道:“不錯,你們想要談談,一個死了或是死不妥協的江月白,當然無法讓你們達成目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徐公績認真道,“如今的三大家並沒有一家能夠占據絕對的優勢,你與我們聖子有舊,應當知道一些他心中的抱負,那是其他兩家的聖子絕對不會去想的。”
“我還算了解他,他要的,和你們要求我給的,絕對不會是一回事。”
江月白冷笑一聲,朗聲道:“江某雖隻一人,也不是能被隨意拿捏的,荀氏既然要用我這把刀,總得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徐公績問道:“什麼樣的理由?”
“神劍山莊的冤屈還需要我去洗雪,但我終究不過是一個人。”
江月白環顧四周,聲音無比堅定:“需要將神劍山莊的真相當作攻敵的利箭,你們必須問過我。”
“素聞三大家人才濟濟,遍攬天下豪傑,江某今日便站在此處,可敢與我單對單一決高下?”
第一句話已是直接坦白自己與神劍山莊聯係緊密,第三句話更是直截了當的挑戰,令得荀氏眾人都是一愣。
沒有人會懷疑一名武聖傳人的武力。
在數十年前,某個青年暴露了身上的武神訣,引來不少強者覬覦,隻是就算有老牌仙人不要老臉強行出手,都沒能將他拿下。
目前的江月白自然遠遠及不上武陽君,但他們都沒有忘記,星昭的宣示中,是他滅殺了千顏魔將,現在更是生生在得罪北冥王族的情況下出了雪域,同年齡段的武陽君,可不會有這般能耐。
但同時也沒有人認為,江月白不可戰勝。
武陽君一生尚且難言無敗,何況一個剛剛經曆北冥王族追擊,狀態必不完好的江月白?
徐公績沒有第一時間會話,隻是與其他荀氏修行者一同望向了一個方向。
一名老人拄著拐杖行來,寬鬆的長袍絲毫遮掩不住無比瘦削的身軀,仿佛隻要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但在他現出身形的這一刻,寒江周遭的溫度都在上升。
至陽至強,如日中天,正是正宗的荀氏軒轅決。
他的衰老與強大,都在天地間展露無遺。
在仙境中經曆長遠歲月並不代表他的修為遠超尋常仙人,但一定代表他輩分極高。
荀氏的大長老,一名已曆經數百年歲月的仙境強者,已然輔佐過三代家主,他本應在荀氏宗族中主持大局,然而現在,卻是出現在了遙遠的北聖域。
江月白微微眯眼,心想荀氏是不是太過看重自己了。
徐公績等人紛紛對著老人的方向行禮,神情恭敬。
荀氏大長老對他們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目光旋即落在江月白身上。
“可以。”
言罷,他閉上稍顯渾濁的雙眼,找了塊青石坐下,似在小憩,而江月白卻能敏銳察覺到,周邊荀氏眾人對他的忌憚已少了許多。
荀家要的不隻是他江月白這個人,更要他的號召力以及那個在三大家內部確認了的身份,現在所求也不是製服,而是收服,荀氏大長老目光何等老辣,若非有必勝的把握,怎會輕易點頭?
或者說,有他在這裡坐鎮,江月白便沒有可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