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虹在短暫的顫抖後,承認了自己的落敗,無言退向一旁。
他的心中有著十足的遺憾,又無法表露這種遺憾,仔細想來,遺憾中也摻雜了幾分滿足。
他想要領教的是真正的滄浪劍,為此將自身的劍道修為毫無保留,然而對方的滄浪劍看似恢宏霸道,劍氣森然,實則缺了幾分真意,於他眼中完全沒有登堂入室的水平,全憑其中力道強行碾壓,與他所想的滄浪劍完全不是一回事,而最終將他擊敗的,也不是這滄浪劍,而是……神道劍。
同樣缺乏真意,毫無美感可言,甚至那一道險些取下他性命的虛劍……他心中確定,這絕對不是劍氣,隻是某種玄妙手段偽裝成劍氣而已。
似是而非的神道劍,似非而是的滄浪劍,兩種劍法都這般不倫不類,可偏偏是這兩門劍法。
同時敗在滄浪劍與神道劍之下,他如何能不滿足?
可偏偏這根本不是真正的劍道爭鋒,真正破他分虹劍的分明是劍道之外的純粹力量,他又怎能不遺憾?
江月白對他的退場行了一禮,以示對其的尊重。
無論來意如何,封天虹是真正癡於劍之人,他的分虹劍也確實強大。
不等他放言尋找下一個對手,已有一個透著不滿的低沉聲音在荀氏眾人中傳出。
“什麼時候,神劍山莊的傳人會去學劍閣的小玩意了?”
江月白神情頓時一凜,望向聲音所在的方向。
神劍山莊與劍閣本身沒有什麼仇怨,但劍道的巔峰從來隻容許一人存在——除非雙方是親人,當年的劍閣劍神有資格與一門雙聖的神劍山莊相提並論,劍閣與神劍山莊的競爭自是一刻都沒停過,直到神劍山莊最終覆滅的那一日。
如今敢將獨尊劍道的劍閣神道劍稱作“小玩意”的人,身份已呼之欲出,更何況在袁人鳳口中,便已經點明了這一種可能。
江月白沉默了一會,抱拳道:“是哪一位神劍山莊的師兄當麵,可否現身一見?”
“神劍山莊早已不在,你也不必叫我師兄。”
一名壯碩大漢自荀氏眾人中走出,身高足足九尺,在荀氏眾人中鶴立雞群,故而江月白早已鎖定了他這個人,隻是相比而言,其腰間的三尺長劍顯得那般細小,仿佛根本沒有任何重量。
“我名杜峰。”
江月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可他周身散發出的靈玄境氣場以及屬於劍意的鋒銳之意,都表明了他強橫的實力。
修行劍意的靈玄境,與尋常的靈玄境,可能有著猶如天塹的恐怖差距。
因為前者或許已經改走劍意的修行路線,再不行靈力之途,縱本身修為卡死於仙途之下,手中劍已可通天。
當年的尚絕穹,尚擎空皆是如此,如今的獨孤淩雲,或許也是如此。
文星耀沒有嘗試算過神劍山莊的幸存者,因為這些家破人亡的家夥乾係太大且太直接,相比於算那些有乾係卻而各有各的糾葛的更容易避免天道感知,而江月白也沒有將這些人從暗處揪出來的打算。
不過現在想來,或許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已經到了明處。
比如袁人鳳口中的那位朱燦。
還有現在的這位杜峰,儘管這肯定不是真名。
江月白眼神複雜的看著對方,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杜峰點頭道:“現在的我,隻是荀氏的門客而已,若刻意忘記一些事情,你也可以過得更好。”
“真的能忘記嗎?”
江月白苦笑開口。
杜峰認真的回答道:“人總得向前看,對我們這些人來說,能堂堂正正的活著,已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不能公開使用滄浪劍?”
“神劍山莊從來不隻有滄浪劍,在我看來,滄浪劍遠遠不如我這赤陽劍。”杜峰沉默了一會,繼續道,“師弟,你當年還未曾真正得傳滄浪劍吧。”
江月白心中歎息一聲,沒有反駁對方。
不是不想,隻是不願多費唇舌。
他見過的神劍山莊幸存者很少,文星耀,王策,還有唐悔,前兩個嚴格來說並非神劍山莊中人,隻是與其有些乾係,受了池魚之殃,唐悔則是真正的親曆者,同時為了殺邱裕不惜將自己暴露,自有一腔血性,而眼前這人已經在荀氏的托庇下消磨了對複仇的打算,甚至可能早已知曉荀氏在當年扮演的角色,現在對他表露出的,也是敵意多過懷念,興許,這隻是一個因為沒能得傳滄浪劍而懷恨在心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