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看似規模宏大,實則局限於馬車周邊,無論與那些狐麵黑衣人的交手,還是神念聖火之間的交纏,都不是外麵的尋常百姓看得透的事物,夜幕之下,不知多少人興高采烈的看著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這種各種武技術法目不暇接的戰鬥最是具備觀賞性,因為占地小,更不會讓人完全眼花繚亂,以至於抓不住好看的點。
修行者終究是為世俗眾人崇拜的強橫存在,得到矚目在所難免,隻是近距離觀賞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往往容易突遭飛來橫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而這些帶著狐麵的黑衣人本身乾的不是光明正大的事,自不會大開大合的將所有人引來,江月白一行雖吃了個不明對方手段的暗虧,但硬實力上足以將對方完全碾壓,於是黑衣人的目標很明確,江月白等人的出手同樣明確,一方欲奪馬車,一方阻攔,隻在這客棧小院之內,與外界一切無乾。
江月白心中清楚,這六名黑衣人不過是鬼狐伸出的手,但這六名黑衣人修為都在靈台巔峰上下,且各自配合無間,不懼生死,這般陣容,尋常宗門絕對無法培養出來,不知鬼狐在他們身上灌注了多少心血。
他打算擒拿這六人。
鬼狐究竟想做什麼,他到現在也沒能看破,隻是在保護本該由他們保護的事物,到底不想與這位易州並州的暗中統治者鬨得太僵。
其餘人與他都是差不多想法,憋著的一肚子火氣可以發泄發泄,這些已經被切割開的黑衣人必須得打,但若將人打死,反而不智。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這裡的地頭蛇,完全就是一條蟄伏的巨龍。
於是狂風驟雨中沉浮的黑衣人尚可保留幾處渺小的落腳點,漫天紫霞之中亦存幾處無關緊要的夜色,求的是擒拿而非斬殺。
唯有銀霜劍氣之中,李沐霜在全力施為。
她的修為在眾人中原本居末,戰鬥經驗亦是最少,初時將對方壓製,很大程度上依托於江月白給對方造成的傷勢,黑衣人靈活趨避騰挪,以己身堅硬之處消磨縱橫劍氣,已然用最小的損傷衝擊著她的攻勢,不過十餘息時間,已生生將原本的頹勢逼成均勢。
江月白看著這一情況,心中大為驚異,短暫的交鋒中,他們無論誰都摸不清對方的功法流派,而對方對身體的掌控程度與對局勢的敏銳判斷,已不在他這個武聖傳人之下。
他們不是像他這般的武神訣修行者。
如此一來,隻剩一個解釋。
他們每個人,都是從無數場生死鬥中爬出來的,真正的善戰之人。
統禦他們的,又會是何等人物?
江月白目光漸趨銳利,盯準劍氣交纏中那道身影,流雲手氣勁凝聚,一步踏出,數十丈距離皆不在他眼中。
他一掌劈向那黑衣人。
若他不出手,十招之內,李沐霜的右腕必被擊傷,那一瞬間的巨大破綻,足夠對方突施殺招。
與其相信李沐霜這些時日的鍛煉成果,他更願意將實在的威脅扼殺在萌芽中。
銀霜劍氣縱橫間,唯有一處破綻已然暴露。
那是對方突襲李沐霜右腕的最好機會。
也是他在不影響李沐霜的情況下,製服對方的最好去路。
江月白的出手素來迅捷淩厲,此刻更求一擊即中,足以令李沐霜望著突然被打倒的黑衣人愣神上好一會,但在離劍氣還有些許距離之時,他的目光忽而一凝,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李沐霜的銀霜劍氣縱橫此間,將他所授滄浪劍的層層相疊,神道劍的綿延相接都展現的淋漓儘致,看似章法不定,實則如巨浪包圍礁石,四麵八方皆是水泄不通,不給對方任何脫逃的機會。
劍氣激蕩四方,殊無定處,可劍隻有一把。
李沐霜不屬於禦劍流派,那把劍隻會在她手中,為她全心全意掌控。
為何他目光所及之處全無劍器?
江月白定睛一看,劍氣仍攜銀霜肆虐,似風雪過境,端的是勢不可擋,可仔細一看,卻總覺著哪裡不對?
江月白心中陡生警兆,武神訣血氣下沉,於雙腿轟然爆發,整個人竟在半空生生停住身形,整個人若落葉飄下,平穩落地,仿佛先前電光石火般的恐怖速度全然不屬於他,身體下落之時,江月白手腕一抖,先前的淩厲氣勁被乾淨利落拂散,手中殘餘的些許流雲氣勁亦從鋒銳平直轉作漩渦狀,再不求破開劍氣,而是警戒四方,或者說,警戒自己。
先前眼前的畫麵,不是李沐霜將對方用劍氣困鎖對手,進行連綿不斷的攻伐,而是李沐霜劍氣遊走八方,嘗試強留已經脫出劍氣封鎖範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