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星教乃至天下各相師流派中,“欺天”都是一個絕對高深的境界,那代表著此人窺探命運的手段出神入化,連天道意誌都能瞞過,當然,沒有人能夠真正瞞過天道,所謂欺天也不過是將天道反噬最大限度的降低,而過往的文星耀,最擅將天誅嫁禍他物,如今的聖王城為星海包裹,九天星盤的意誌與天道無異,也正因如此,文星耀才可以渾天移星行欺天之舉,與九天星盤的意誌進行博弈,順便更加精準的嫁禍於人。
他曾是九天星盤的一部分。
現在的他,也可以是九天星盤。
他如九天星盤一般隨意的給追擊者安排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九天星盤更半自願的擔當了執行者這一身份,無形中影響無數人命運千萬年的九天星盤,在如今完全獨立的文星耀眼中,當真隻是一個迂腐而不知變通的老頭子,且比那天神會的洛首座還要不講道理太多。
……
文星耀出現在聖王城北門之前,回望城中道道光柱,心中頗為感慨。
這場逃殺已經持續了半刻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的行動也從一開始的瘋狂逃竄,尋機動手到主動出擊,突襲迷茫中的小隊,到得現在。
二十三隊四十六人,在聖王城中也算得上人中豪傑的觀星士與執法者,已經被他儘數坑害。在這個過程中,他還到了某位大師的地下室中,從那位活像半個月沒有合眼,形容枯槁的老牌宗匠手中強行收走某個熟悉的葫蘆形物事,然後給隨之而來的小隊狠狠敲了兩記,而星光束照下之時,這位心血付諸東流的大師已經氣暈過去,相信第二天,他不會願意接受現實。
文星耀對此沒什麼心理負擔,主動對他出手的是他們,而動手的是九天星盤,關他什麼事?算起來,可能就這位老大師遭了無妄之災。
在到達北門之前,文星耀已在城中多次以渾天移星法縱橫挪移,迷惑觀星測命綽綽有餘,迷信此道的天星教也確實為他迷惑,壓根抓不到他的具體行動,如今踏出一步,他就可離開聖王城的範圍,自此如龍遊青天,再不用與九天星盤搭上乾係。
但,自己真的安全了嗎?
文星耀有些無奈的朝天翻了個白眼。
當身後的威脅越來越少,文星耀有著充足的時間與經曆做一些彆的事,比如借有些狂躁的九天星盤觀測一下城中動向。
他看到了武陽君堵在裁決司門口,看到了那道洋洋灑灑至今未停,罵人不吐臟字的檄文,神座們依然在僵持,而這份僵持應當要持續到他迎來在聖王城中的結局,沒有聲響,沒有肅殺,隻是單純的對峙,誰都奈何不得誰。
真要算起來,城內那些個打破平靜的亂事,全是他搞出來的。
但裁決司被武陽君堵了門,空間穿梭都不好使,人家一巴掌就能把這些隻有裁決神座萬分之一能力的人拍回去,天星殿卻沒有那般嚴密的封鎖,文字可刺心靈,可震識海,可若裝聾作啞視而不見,向來不算強硬的風華君絕不會以勢壓人。
而在聖王城的外圍,七道早已按捺不住的身影早已開始布置,儘管文星耀借星海將這些行為儘收眼底,想要出城,總得與其中至少一人對上。
星海瞬息萬變,文星耀瀟灑遊移其中,看似超然物外,將九天星盤與聖王城兩大支柱玩弄於股掌之間,實際稍有不慎,仍會被星辰鎖定,瞬間死無葬身之地,現在更沒有太多時間供他揮霍。
文星耀盯準了城外某處,乾淨利落的開始衝鋒。
他的身法極拙,更無靈力加持,似乎就是單純的筆直前進,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形卻近乎虛幻,顯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模糊感。
那是一門輕身功法,為某代學宮教習搜羅於藏書閣功法區域中。
文星耀一貫相信觸類旁通,在藏書閣中長期“監守自盜”,以求解決自身情況之法,無論何種典籍均來者不拒,久而久之,這些典籍都在他的腦海中,想要取用時,自然可以想起來。
他沒有戰鬥經驗,連鬥毆都沒參與過,但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很會打的朋友。
江月白的戰鬥方式,是用最快的身法,最淩厲的招式,讓對方最大限度的失去行動能力,文星耀自認自身經驗匱乏,隻得有樣學樣,但對一點抱有著相當明確的認知。
要讓一個人失去行動能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取其性命,按照自己看的書中經驗,要麼穿心,要麼斷頭,對方修為過高,可能還要滅個神魂。
文星耀很快做出了選擇,攥緊手中那堅硬葫蘆,渾天移星法再動,一瞬落在瑤光星使身後,對著這位靠星隱法遁匿的星使後腦就是一記重錘。
這不是功法,更算不得招式,但憑著手中之物超乎尋常的堅硬,以及對方對星辰的過度迷信,此次反偷襲直接讓這位靈玄境星使在猝不及防下被砸了個頭破血流,當即昏死。
文星耀抓緊時間給她身上掛了道拘靈符,收起葫蘆,正欲遠遁,忽覺身後一涼,識海之中驚濤大作,粗略掃了地上星使一眼,不禁無聲長歎。
九天星盤正在看著他。
它或許不認識天星殿中那許多晚輩,但絕對認識獲得過自己賜福的這些,已不知道多少代的星使。
星海如幕,遮天蔽城,屬於人的天羅地網已現缺口,而天幕仍存。
他們之間,終究得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