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錯 XIII(1 / 2)

那日芳雲歡歡喜喜地與我說春獵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一次的選址,依然是羌城而不是塞罕壩。

羌城!我激動地差點摔了個跟頭,我聽說從前開元皇帝在的時候圍獵選址隻定過羌城一次,再後來皇帝們都會去條件更好的塞罕壩,塞罕壩離隱都不遠,半天的車程便到了,不似羌城,遠離隱都南接西淩直逼樓蘭,隻是唯獨到了洛殷離登基後,第一次圍獵便去了羌城,那也是我與他初見麵的時候,沒想到這一次的春獵還在羌城。

“去嗎?”當晚洛殷離第一次踏足了未央宮,他正襟危坐在正殿,端著個茶盞淡淡道。

我晲了他一眼,不屑地扭過頭,隻是冷冷地回答他:“去。”

他應該是想不到我會去的,自然了,初見之地便是傷心之地,尋常人自然不願再踏足。

“為何不去?”我梗著脖子語氣十分衝,自然,憑什麼不去?誰說羌城是傷心之地了?那反而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呢,那裡曾經住著疼我的波瓦姆媽,還緊挨著樓蘭,那裡有我最喜歡的無邊草原,有我最喜歡的溫泉!

那裡還是我與八郎最快樂的時光。

八郎隻是八郎,洛殷離他不配。

那日我與他隻說了兩句話,他便離開了未央宮,我先是奇怪而後便不願多想,管他呢!

大軍很快就啟程了,從隱都出發途徑大大小小十一個城,穿過西淩馬上就要到玉門關了,玉門關的這一側是羌城,另一側便是樓蘭。

這個路線曾經迎親大軍也走過,我輕輕掀開珠簾,曾經的種種儘數浮現,我無奈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既可悲又可憐。

兩天一夜的時間,我們終於到了羌城。

圍獵開始的前一天晚上本應是在大帳裡闔家晚宴的歡快時光,許是大家都勞累沒了興致,洛殷離也叫免了去。

本應第二天開始的圍獵無故延期。

坐在燃著暖暖炭火的帳子裡抱著牛乳茶,我倒是個沒事人兒,管他圍獵開不開始,我自己在帳子裡過得自在就行了!我笑了笑舒服地倒在床上,看著五顏六色的琉璃吊頂,突然就有樓蘭大皇宮那種感覺了,我滿足地扯起了個微笑,甜甜地進了夢想,似乎還打了酣。

許是突然來了異鄉,我的夢也奇奇怪怪起來。

不似以前的奇怪,這一次的甚是恐怖。

夢裡,我舒舒服服地倒在一個溫暖的懷裡,我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能觸碰到他柔軟的月白色長袍,外加縈繞在鼻尖的淡淡玫瑰香氣。

我隨意折斷湖邊的一根蘆葦叼在嘴裡,看著湖麵上鴛鴦濺起的水花,興奮地舉起了手:“雲錫哥哥!鴛鴦!”

“鴛鴦?”雲錫哥哥聞聲抬起頭,輕輕一笑:“你喜歡鴛鴦?”

“當然啦!”我撐起身子,欣喜地看著他,這一次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鴛鴦可是這世間最專情的鳥兒!”

“你聽誰說的?”他理了理我被風吹亂的發絲,攏了攏我的發髻:“鴛鴦可是多情之鳥,夫妻一方去世便馬上找另一隻。”

“那古人為何常讚頌鴛鴦專情呢?”我迷糊地眨了眨眼。

“許是——心中總是祈願但做不到便隻能將自己的心意托付在鳥兒的身上吧。”雲錫哥哥笑了笑,突然從袖口處掏出了個步搖:“喏,送給你了。”

“木槿!”那步搖通體純銀,唯有幾顆用粉寶石雕出的木槿栩栩如生,我激動地接過那步搖,“好美啊!”

“這是我去江南的時候偶遇一名工匠,他做的,隱都匠人技藝雖不輸他,可這想法卻十分新奇難得。”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的臉滾燙著,咬了咬唇害羞地低下了頭。

“來我給你戴!”他溫熱的手指拿過我手裡的步搖,我偷偷地抬起眼瞼瞄著他,他的墨眸溫潤如玉猶如一團溫泉水,他的唇也是薄薄的但卻很難與薄情一詞聯係在一起,我拚命抿著嘴角卻還是想笑,不經意間我偷偷伸出食指與他修長的手指勾在一起。

“傻丫頭。”末了,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輕笑。

“雲錫哥哥我馬上就要去塞罕壩秋獵啦,”我抿了抿嘴角,“你一定要等我呀!”

“好好好,”他溫柔地捧起我的臉,認真道:“我一定好好地等著我的小公主,好不好?”

“嗯!”我用力地點點頭,倒在他懷裡偷偷笑著,手輕輕摸著髻邊的步搖,心裡如那步搖好似朵盛開的木槿。

我在他懷裡越來越困,神智也越來越模糊,似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我最後的記憶就是眼前他越來越模糊的臉,我下意識喃喃道:“雲錫哥哥,你為什麼長得這麼像墨懷瑾啊……”

我最後還是醒了,一個人蜷在床榻上又思索了許久,我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直到渾身都出滿汗我還是想要撿起那遺失的記憶,我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我又氣又惱,直接打碎了桌上盛著牛乳茶的茶盞。

芳雲許是聽見了響聲趕忙走進營帳輕輕撩起我床榻前的五彩珠簾,“娘娘又夢魘了?”

“芳雲,”我身子乏得很,隻把頭靠在木樁上,聲音也嘶啞起來,呆滯地看著對麵桌子上的一個五彩琉璃花瓶:“咱們來羌城已經幾日了?”

“已經五日了。”芳雲輕聲道:“陛下許是忙於政事,這曆朝皇帝都不錯過的春獵給耽誤了。”

“芳雲,你說——對於殘忍的記憶是忘了好還是永遠記得好?”

“若這記憶是殘忍的,那還是忘了罷。”兩月之間,不光是我,芳雲的聲音似乎都老了許多。

“那既然忘了,那為何又要想起來?”

“這——”

芳雲似乎也答不出,也是,她沒有失憶過,自然無須想這些。

“芳雲,如若我此時此刻就這麼跑了,會怎樣?”我突然看向帳子的出口處,帳子擋住了帳外戍守的侍衛,隻能從那一人寬的出口看到對麵還有許多積雪未融化的雪山。

“若守衛攔娘娘,那娘娘隻得回來,如若無人阻攔——那娘娘大概從此以後就自由自在了。”

我微微一愣,看向芳雲,吃驚她竟沒有說教我甚至似乎還支持我離開:“你不會告訴他?”

“娘娘,”芳雲的眼紅紅的,“奴婢能伺候娘娘一場已經十分開心了,若、若娘娘真的能開心,奴婢、奴婢怎樣都願意。”

芳雲是洛殷離的人,自然事事當為洛殷離所全,她如今所說之話的確可能隻是洛殷離暗中吩咐的,可我看到她那雙紅紅的眼睛,一切疑心都煙消雲散了。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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