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童胡亂行走(2 / 2)

在山上勞作的村民,如果不巧遇到下雨,他們就近選擇墳墓,把身子緊緊地貼在碑文上,蜷起雙腳,兩眼看雨,兩耳聽雨,吸煙,喝茶,如果帶著酒,還可以順便喝幾口,顯得逍遙自在,無憂無愁。

保護碑文的設施,不巧成為勞作村民避雨的一個所在,避雨的村民,有不在閒庭勝似在閒庭的感覺。

等到平地隆起一個小堆,

到了這個時候,客楚林的葬禮就算結束,客楚林被永遠留在桃花園高處,永遠俯瞰著李刀磨,永遠護衛著李刀磨。

李刀磨村民,在苦難中生活著,在波折中存在著,在艱辛中發展著,從古代走到近代,從近代走到現代,從現代走到當代,生生世世,綿延不絕。

桃花園對麵是虹山,虹山巍峨雄壯,鐘毓靈秀,仿佛一道天然屏幕,傲然挺立在雲裡縣東北境。

很多時候,太陽不是從虹山那麵升起來的,而是從虹山那麵跳出來的,跳出來以後,於片刻之間照耀著李刀磨,照耀著桃花園。

太陽從早晨到下午,照耀著桃花園,直到日落,由於日照時間長,桃花園不僅適合植物生長,還能促使客楚林感覺溫暖,睡得安穩,睡得愜意。

許多年以後,筆名邊陲老人成天躲在一間屋子裡,思緒著,思索著,終於,他感覺了一種無聊,一種無奈,一種無味,一種沉重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筆名邊陲老人於無聊之中,緩緩走出蝸居,淒苦地行走著,任意行走著,不覺走到了桃花園,在桃花園走走,停停,尋尋,覓覓。

筆名邊陲老人在一處花木叢中,看到了一座墳墓,那座墳墓已經坍塌,但是墓碑猶在,墓碑上的文字已經模糊,然而經過仔細辨認,筆名邊陲老人,還是隱約地看清了碑文:

客楚林,李刀磨村長,參與修築過滇緬公路,參與擴修過雲祥機場,為保護李刀磨村民死於雲祥,享年六十有三

筆名邊陲老人看過碑文,內心裡頓起波瀾,猛然跌坐在地,他的魂靈,於轉瞬之間失去,長久才得回歸。

筆名邊陲老人站起來,兩眼望著虹山。虹山仿佛一條巨龍,橫臥在雲裡縣與葉榆之間,阻隔著筆名邊陲老人的視線,無情地阻礙著筆名邊陲老人的視線。

在無端的失落中,在無儘的失意之中,筆名邊陲老人既傷感又悲傷,終至氣極敗壞,他站起來,邁著細碎而蹣跚的腳步,踽踽來到莊上,來到一個同事家裡,與同事的父親交談起來。

說到碑文之事,同事的父親現出激憤的神色,說:“在抗擊外敵的年代,死幾個人過形同家常便飯,人死了以後,有錢的人給死者建一座墳,立一塊碑,沒有錢的人,連給死者建一座墳都做不到,連給死者立一塊碑都做不到,人命不值錢,由此可以看得出來。”

離開莊上,回到家中,筆名邊陲老人被瑣事所累贅,漸漸忘記了客楚林墓碑之事,等到同事的父親離世,他到莊上參加同事父親的喪事活動時,再一次想起了客楚林墓碑之事,隨後前往桃花園,卻見一條公路,像蛇,像蛇一樣,在森林裡蜿蜒著,綿延著。

客楚林的墳墓,被現代築路機器鏟除,徹底鏟除,不見了蹤影,曆史的遺跡,在有意與無意之中,被有意消弭,被無意消弭。

桃花園猶在,虹山猶在,李刀磨猶在,雲裡江猶在,尋覓卻困難重重,而在人們的眼裡,放著有聲有色的現代生活不過,而要執意去尋覓曆史的遺跡,像這樣的人,不是閒得無聊,就是病得不輕。

筆名邊陲老人不是閒得無聊,不是病得不輕,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沒有必要為尋覓曆史的遺跡,而去浪費時間,而去浪費精力,何況對於一個老人來,幾乎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幾乎沒有精力可以浪費,留給他們的時間原本不多,留給他們的精力則更少。

曆史的遺跡不等於金錢,即使尋回曆史的遺跡,在金錢至上的時代,能有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隻不過是給彆人增添一些笑料而已。

筆名邊陲老人最終放棄了尋找,放棄了對曆史遺跡的尋找。他在經營灰暗生活的同時,寂寞而孤獨地坐在電腦前,敲打出一些無味的漢字,用漢字去表述他心中的失落,去表述他心中的淒苦。

逐漸,漸漸,他成為一個幾乎不問世事的人,他的生活,變得十分寡淡,寡淡得如同沒有放鹽巴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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