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朱小腰一聲怒喝。
她身著的寬袍在空中被風鼓脹,卻更顯來勢輕盈。
這一出突變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尤其是這出手狠辣、將奔馬化為毒血霧的迷天盟盟眾,本還是掛名在她下頭。
簡直像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
可惜此刻也來不及計較,任鬼神此人督辦沿途戍防,到底為何會放出這樣多的漏網之魚。
先殺了這些前來為禍之人方是正道!
朱小腰身姿輕靈,出招亦是同樣。
相比於方才那斃馬數掌,更是在輕重上走向了兩個極端。
但當她揮掌已至的時候,那出手作亂之人卻隻能躲避,不敢強接。
已與白愁飛退至遠處的王小石也在心中叫了聲好。
“能將陰柔綿掌的掌力自手腕發勁,難怪能坐上迷天盟二聖主的位置。”
便是在下一刻,一記柔和的掌力已擊中了一人的後心,緊隨而來的,赫然是一陣筋骨摧折的駭人聲響。
被擊中之人連聲都沒能再多吭,便已像一塊爛肉一般砸在了地上。
朱小腰手腕輕轉,指尖已直指第二人而去。
空中風聲嘶鳴,雙掌未至,一道無形的陰柔綿掌便已劈開那黑衣人的麵門。
不過,來人也非束手待斃之人,更不必說,他們此行還抱有那樣大的目的!
黑衣人的刀鋒調轉,刀如龍吟,這領頭之頭的刀法隻一出現便已足見不尋常。
但這一記刀勢迎風而起,卻並未劈中來勢洶洶的朱小腰。
強風之中柳枝飄搖,彎而不折,更已借勢而動,急轉而舞。
自刀鋒間隙之間劃出的一抹掌力,直取第三人的命門而去。
那正是朱小腰揮出的第三掌。
一擊再度得手!
但在朱小腰的臉上卻根本不見多少喜色。
“你還愣著做什麼!”
她在發招的空隙間掉頭回望,就見後方的沿街樓房內又已跳出了一批伏擊之人。
趁著第一批偷襲者的出手將隊列隔斷作了兩半,便再行撲殺前來。
偏偏與婚禮儀仗同行的鄧蒼生反應竟是慢了半拍。
而他本應該與朱小腰一並還擊才對。
可不等朱小腰將這句訓斥全部出口,變故又生。
此地的禮樂儘數中斷,變成了迷天盟眾人與黑衣刺客的混戰,一時之間亂做一團,但她依然清晰地聽到了一聲陡然而起、戛然而止的刀嘯。
緊跟著,便是一道冷冽的刀芒對上了鄧蒼生的掌刀。
朱小腰眼皮一跳。
黑衣人中赫然還有一位水準不低的刀客,而他選定的對手正是鄧蒼生!
不能怪三聖主出招遲緩,實在是情勢所迫罷了。
先發製人根本無法攔截住那一抹驚魂刀,反而是如鄧蒼生這般穩健還擊,才有應對的機會。
以一雙肉掌化作的蒼生刺,也毫無保留其中的凶煞之氣,悍然揮出。
但即便如此,也至多是與來人拚個平手而已。
與此同時,先前被朱小腰連殺兩名下屬的刀客,已將刀鋒化為一道綿密的巨網兜頭罩下,再不給她以分心的機會。
……
“這兩人是什麼來頭,你看得出嗎?”王小石一腳踹起麵前的案板,擋住了一把脫手的長刀,讓一旁奔逃的看客有了脫身的餘地。
白愁飛目光冷冽地掃過這混戰的場地,指尖微動,“你也看得出來的事情,何必多說。”
那兩名刀客的武功路數,似他們這等走江湖的人都有所耳聞,又怎麼會認不出對方的身份。
唯獨讓人想不通的是,他們又為何會選擇在此時,對迷天盟動手。
隻怕這京城中不希望關七恢複神誌的人,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更多!
王小石默不作聲,手卻已朝著後背摸去。
在他的後背,不僅有近來當醫師所用的藥箱藥簍,還有一把包裹在布匹之中的刀。
倘若眼前的混戰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機會,又倘若白愁飛也是這樣認為的,那麼他自然要選擇出手。
但先落入他耳中的,是白愁飛斬釘截鐵的一個字,“等!”
他們還是先做個看客為好。
一旦在此刻出手,便是將自己暴露在了京中各方勢力的眼皮底下。
而相助於迷天盟,也未必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機會。
何況,現在人都沒有登場完畢,他們絕不能行此莽夫之舉。
最要緊的是,他們需要看看,近來京中的一條傳聞,到底是真是假。
迷天盟的聖主關七,到底有沒有因為新夫人的緣故,恢複了神誌,也恢複了自己往日的地位!
以白愁飛的眼力實不難看到,在那兩名刀客糾纏住朱小腰和鄧蒼生的同時,一蓬箭雨伴隨著棱鏢,已直衝關七而去。
……
在這一片閃爍的寒光麵前,關七的目光依然顯得要比常人空洞,無疑是又一次證實了他神誌不清的消
息。
他也似乎不能理解另一個信號。
在周遭同時傳出的三合樓起火的消息,代表著被安排在那頭坐鎮的大聖主,無法如同預計的那樣,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此地支援。
但他突然動了。
人群之中剛要無聲發招拔刀的第三名刀客,根本沒能看清眼前發生的情況,就已忽然感覺到胸口一涼。
周遭的驚呼慘叫聲像是在一瞬間就與他徹底隔絕了開來。
他隻能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爆裂了開來,又以他為中心,一個個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內勁如刀如盾,狂颸奔流。
正處中心又站著的,隻剩下一個人——
關七!
新郎身上的禮服沒有沾染上任何一點血汙,隻有一抹微紅的顏色落在了他的側臉,又很快被他擦拭而去。
關七一字一頓,咬牙看著麵前刹那靜止的畫麵,“我要迎娶自己的夫人,你們為何要拆散我們。”
這些前來搗亂的人,在他這裡沒有身份的辨彆,陣營的確認。
隻有一句形容,那就是他的敵人!
他與夫人分彆已久,絕不容許任何人變成他的阻礙。
哪怕是這汴京城裡最為尊貴的人也不行。
既然這些人不知死活,那就統統變成死人算了。
偏偏在他出手連殺數人的沉寂中,竟然有人膽敢發出一句作答。“因為你早該退隱江湖了!”
“什麼人?”
回答關七這句話的,是一道明亮異常的劍光。
劍勢縈繞的長劍淩空飛落,握在一個麵色慘白的長袍青年手中。
哪怕已然見到了關七腳下的一堆肉泥,他手中劍勢也是有增無減,甚至一路攀升。
就算是關七也無法忽略掉,在這張死人一般的麵容背後,那包袱中的寒氣,才真是一件凶兵。
所以他不需要得到一句答案了。
他隻需要知道,來人確實是一位武林好手。
但是,那又如何!
那長袍青年愕然驚見,關七抬手迎來的招式,正是他多年苦修的勢劍,而這與敵拚勢的劍意,比他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劍他接不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他根本無暇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甩出了手中的機關匣,也驟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答應相爺與雷總堂主的大話,隻怕是說得太早了。
好在,他也算是有備而來。
那一支機關匣炸開的千道銀光在一瞬間掩蓋住了兩道勢劍的光輝,直衝關七的麵門轟來。
王小石來不及再看那青年的招式為何令人眼熟,就已見到了這令人避之不及的暗器。
在有若暴雨的銀光當中,實則隻有數點寒芒才是其中殺招。
但當暗器極快的時候,數量上的劣勢根本無關痛癢。
關七便是它們的目標。
可他隻是抬了抬腳,便已身在那長袍青年的麵前,好像先前的銀光都被他輕而易舉地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