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未收的勢劍,也不僅將來人先發的那一道擊碎在了當場,更是直刺對方的眉心而去。

長袍青年的臉色在這一刻才真叫慘白如紙。

他哪還敢有片刻的猶豫,便已甩開了身後的包裹。

刹那間,一道遠比勢劍與那詭異暗器還要奪目的寒光,便自那包裹之中橫掃而出。

哪怕是武道修為強如關七,也難以避免地有一瞬的停住,中斷了那一記本該命中的殺招。

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對那長袍青年來說,已是足夠了。

與他同行的黑衣人中本就有不少死士,便搶在這縫隙之中為他奪出了一條生路。

然還不等他翻上屋頂逃離,關七便已掃開了那些無用的屏障,再度急追而來。

“你——找死!”

如他這般的高手,出招早已不必拘泥於武器招式。

更何況是模仿對手的出招取其要害。

來人或許在年輕一輩中確實是個高手,但在他的麵前,還遠不夠看。

可就在他切掌劈下的瞬間,他看到那張蒼白的麵容抬頭,露出的卻是一個意味深長且得逞的笑容。

不好!

關七是不知何為思考,但在執念與係統捆綁的雙重作用下,他比誰都知道,要將夫人的性命放在前頭。

若是對方無法殺得了他,又要讓這場婚事無法進行下去,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殺了另一個主角。

他立時回頭,目眥欲裂地看到了一個對他而言有若迎頭一棒的畫麵。

朱小腰等人還未徹底擺脫來襲之人的糾纏。

他又被這花招頻出的青年牽絆住了手腳。

於是在花轎的周圍便鬆懈了不少布防。

這些戍守在側的人更不會對一個年邁的老婆子生出警惕之心,誰讓對方就像是因為逃竄人群的推搡才倒下的,為了尋覓一處遮掩以保護自己,這才朝著花轎靠近。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無害的老婆子,竟在此刻忽然暴起,灑出了一把金銀飛豆。

衝著花轎周圍的守衛,也衝著花轎本身!

豆如暴雨碎珠四濺。

<b

r>????而轎中,隻有他那不會武功的夫人。

“糟了!”

圍觀的人中,以白愁飛和王小石為例本還有動手的餘力,偏偏被那長袍青年所動用的暗器攝去了目光。

在察覺到那頭的異變之時,已是來不及了。

隻能眼見那一串能穿牆破洞、打穿筋骨的豆子,直飛入了轎中。

轎中之人若無銅皮鐵骨傍身,隻會被頃刻間打穿肺腑!

關七哪還顧得上擊斃那長袍青年,當即掉頭回援。

但人的輕功,又哪有那近距離打出的豆子要快。

那老嫗更是隨同豆子一並,搶入了花轎之中,宛然是怕自己的殺招被人躲過,還能再補上致命一擊。

花轎之中頓時響起了一聲慘叫。

可當這個聲音發出的瞬間,眾人又陡然驚覺,這絕不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該當發出的動靜。

“嘭”的一聲。

甚至沒給他們以求證的時間,那先前急衝入門意圖殺人的老嫗,已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被“丟”了出來。

不,不是丟。

她一路撞開了數人,像是一塊被丟出的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或許更準確的說,她是被釘在了地上,以至於沒能在第一時間起身。

誰也不知道在轎中發生了什麼,隻能看見——

在這須臾之間,她的肩頭已多出了一黑一白兩支箭。

直入心肺的劇痛,讓她勉力看向那兩支箭矢的目光都有些渙散,僅能看到,一支箭尾雕著“情”字,而另一支,則是一個“人”字。

反倒是方才入轎的畫麵,像是在回放一般,在她的腦海中拚湊得愈發清晰。

在轎中的不是新娘,而是一個清瘦靈秀的男子。

他就端坐在那裡,像是一尊傲岸清絕的寒梅,綻放於這逼仄的轎中。卻顯然是一株帶有毒刺的寒梅。

情。

人。

情人箭!

倒地的老嫗終於顫聲喊出了兩個字,“無情……”

無情,六扇門總捕無情。

若說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哪一方勢力最能算作是維護秩序的人,那麼毫無疑問就是六扇門。

六扇門中的四大名捕師從諸葛神侯,各個武功驚人,其中的大師兄便是無情。

明明他並不應當和迷天盟有任何關係,更不應該出現在此地,偏偏他就是來了這裡,取代了新娘的位置。

聽聞無情總捕有一座被他改造過的座轎,正是為了方便他那雙不良於行的雙腿,恐怕正是,正是眼前這披上了紅妝的轎子。

誰能想到,比起當街刺殺,最大的變數居然出現在這裡。

就連那本已自關七掌下逃脫的長袍青年也忍不住徹底變了臉色,厲聲質問:“無情總捕,此事與你無關,何故出現在此。”

今日是雷總堂主、相爺和方小侯爺聯手,不願讓關七找回理智,給京中徒增變數,要麼解決了關七,要麼解決了他那個來曆不明的夫人,有他們六扇門什麼事!

他看不見轎中的情景都知道,有無情出現,今日之事已難善了。

該死!到底是誰將他找來的。

他何故出現在此?

轎中之人在外人看不見的角落扯了扯嘴角,很難形容自己在最開始接到這份請托的時候,到底是何種心緒複雜。

作為六扇門中的代表,他也必然不會將自己的困擾擺在外人麵前。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轎中傳了出來。

“我是捕快,你們在此殺人亂紀,擾亂汴京市井,當然就關我的事。”

這一句擲地有聲的話,在這片安靜下來的場地上格外清晰。

長袍青年捏了捏指節。

這……真是一個好理由。

若不是眾人都算是汴京城裡的老油條,他們簡直要懷疑,六扇門有明文規定的新業務,要維護嫁娶秩序。

偏偏這話已從無情口中說出來,他們隻能當這是一條不能觸犯的法令。

“我們——”

我們走。

長袍青年剛要喊出撤離的口號,便見那載有無情總捕的花轎驟然飛起急退,正攔在了一部分人的去路之上。

這又絕非無情有意阻攔,而是因為,就在無情話音落定的那一刻,關七已然飛身而來,將那方才未曾落下的掌力拍向了花轎。

無情退得極快,那轎簾依然被強橫的掌風掃蕩地碎裂開來,露出了轎中之人的麵容。

也對上了那張一改先前空洞的麵容。

“你在此地——”

關七眉峰緊鎖,含怒質問:

“那我夫人身在何處?”

關七可不關心什麼官不官,賊不賊的,他隻想知道,師青若去了哪裡。

無情:“……”

這,就是一個更難回答的問題了。

……

距離此地不遠的酒家二樓,二人相對而坐。

在那身著嫁衣的女子背後站著個冷傲的黑衣青年,懷中抱著一把無鞘的細劍。在他乍看起來冷漠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到與無情相似的無語神色。

而在她的對麵,坐著個病人。

杏色長衫的男子麵有病色,但第一眼為人所注意到的,絕非他臉上因方才嗆咳而泛起的紅暈,而是那一雙明如寒火的眼睛。

“要見蘇樓主一麵,真是不太容易。”師青若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唇角含笑。

就像白愁飛和王小石,縱然武功極高,在京城裡這麼久了,也沒見到這位名聞天下的金風細雨樓樓主。

這便是汴京武林的常態。

蘇夢枕收回了聽著外間動靜的耳力,冷然答道:

“這句話,能從一個讓賊子去請捕快,讓無情總捕替代進花轎,讓冷血捕頭護衛到此——安全地界的人嘴裡說出來,更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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