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八點不到,兩人就走了。
薑宛繁到車裡就開了瓶水,連灌小半瓶,喝急了,嗆得直咳嗽。卓裕空出右手拍她後背,“渴成這樣,在家裡的時候怎麼沒喝?”
“我不愛喝茶。”薑宛繁順過氣,又抿了一口,“茶葉好苦,跟喝藥一樣。小時候,我奶奶總喜歡摘一種草藥給我泡水喝,什麼清火排毒。我是喝怕了。”
卓裕皺眉,“怎麼不說?換就是了。”
“算了,你姑姑煮茶那麼費心思,我不喝也不太好。”薑宛繁提醒:“看路,好好開車。”
過隧道,恒定的光亮自天窗均勻灑下,卓裕點慢車速,“在二樓的時候,姑姑和你聊了什麼?”
“聊我們怎麼認識的。我說你追我追到沒眼看,就隻能答應了。姑姑的表情很複雜,說她以後會為我撐腰的。”薑宛繁扭過頭,笑眯眯地問:“你怕不怕?”
卓裕佯裝思索,“嗯,我覺得有點兒虧。”
“我這樣的還虧啊?”薑宛繁忍不住挺直了些腰板,眉尾的形狀像倒鉤的月牙。車子剛好出隧道,光線一瞬暗,一瞬亮,再看清時,她的目光像透亮的子|彈,直狙人心。
卓裕的視線下意識地往下移,在薑宛繁鎖骨下三寸停駐。
不是故意,是本能。
他低低說:“嗯,不虧。”
薑宛繁一時沒領悟他此刻的那點流氓心思,還很認真地等他答案。卓裕彆開臉看窗外,手搭著車窗沿子有下沒下地敲。
再轉回頭時,他單刀直入地問:“你準備讓我今晚回哪?”
薑宛繁愣了愣。
卓裕好像等這個問題很久了,並且好心提醒:“上次你說過,我可以試著當小白臉?”
想回她家就直說,拐個彎都這麼清新脫俗。
“行。”薑宛繁答應得爽利,“回我家。”
—
“起子遞我一下。密封膠,小號的那個。”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卓裕指了指開關:“好了,試試看。”
“啪”,燈亮了。
薑宛繁喜笑顏開,“好啦。”
卓裕兩步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掌心的灰,認命地問:“下一個修什麼?”
“衛生間有點漏水。”
卓裕熟練地拎起工具箱,轉場下一個工地。
桶子接了大半桶,水管銜接處滴滴答答往下漏。卓裕看了看,拿出扳手擰緊連接口,“怎麼沒找物業?”
“忘了,等記起來的時候又有事要忙。”
“找下密封膠,這次要中號的。”卓裕上手使勁的時候,手背的筋脈凸起明顯,他皮膚雖白,可並不會覺得文弱,指節扣在金屬把柄上,動作乾脆利落。
“這漏水不修好,不怕哪天爆水管?到時候更麻煩。”
“真有重要的事
。”薑宛繁蹲在工具箱邊,將小螺絲扒來扒去。
“嗯什麼事?”卓裕低下頭。
薑宛繁仰臉抬眸,“跟你領證。”
她笑起來的樣子,像浮躍的晨光,不多不少地勻進卓裕眼裡。哪怕一地狼藉,地點也不夠美好,他仍被撩撥得輕而易舉。
窄小空間讓情緒快速閉環,兩人對視的距離也越來越短。卓裕垂手記,扳手蹭著褲管,再落於地板。
“叮哐。”
刺耳的金屬聲都虛化變柔軟,像一記鐘鳴,給將要發生的事揭開序幕。
卓裕單手繞到薑宛繁的後背,把她按近,兩人鞋尖抵鞋尖。
卓裕低頭,薑宛繁閉眼,唇與唇的距離薄如蟬翼。
忽然,“嘩啦滋滋滋——”
下一秒,涼意劈頭澆下。
漏水的銜接口被水壓徹底衝散,花灑像個扭蛋機似的跟著一起放飛起舞。一時間,浴室像大雨不停的水簾洞,把兩人呲得滿臉水。
嗯,卓師傅修理技術很好,下次彆修了。
大晚上的,物業和維修部的員工齊齊登門,檢查後發現不止是單純的漏水問題,埋下去的管道裂了,敲瓷磚,重新埋管,忙活到淩晨一點才收工。再把殘局收拾完,薑宛繁已經徹底癱瘓。
她往沙發一躺,枕著半邊臉蔫瓜似的,“我家沒有男人穿的衣服,你要是想睡這兒,就自己找地方吧。”
卓裕環著胳膊,斜靠著門,無奈道:“你就這麼對我啊?”
薑宛繁指了指臥室,“那你穿我衣服?”
“……”
卓裕拒絕:“我沒這癖好。”
薑宛繁嗤聲笑了出來,側躺著望向他,這個角度的眼睛借了亮光,像水裡的月亮一樣。
卓裕確實想做些什麼。
但這一身狼狽濕漉,也實在做不了什麼了。
走的時候,卓裕晃了晃手指上的車鑰匙,“對了,明天晚上的時間能空出來嗎?”
—
卓裕設想周到,再意外的事情,他都能忙中不出錯,安排得麵麵俱到。撫慰好嶽父嶽母後,再來搞定這一幫哥們朋友。
謝宥笛最擺譜,接到電話的時候,捏著嗓子裝高冷:“不好意思,謝爺在開董事會。請問你是哪位小弟?”
“我是你爹。”
“滾。”謝宥笛哼聲,“沒空來,誰稀罕你這頓飯。”
“真不來?”卓裕如釋重負的語氣,“太好了。宛繁讓我叫你的時候,我痛苦煎熬生不如死,我謝謝你了。”
“呸。我來,我就要來,我不讓你舒坦,我就要氣死你。”謝宥笛急得跳腳。
卓裕風輕雲淡地噢了聲,“你對薑宛繁很不滿?”
“?”
“竟想讓她當寡婦。”
“……”
飯宴定在卓裕朋友那,一家很小眾的私房館。裝潢
清雅秀麗,走的是中式江南風。精而不簡,連洗手間裡的抽紙桶都是花了心思的。
薑宛繁今天穿了件純白的開襟呢子衣,款式慵懶卻有筋骨,淡水粉的內搭羊絨衫,和今天的心情相得益彰。
一個團圓桌上坐著的都是[簡胭]的人,上午乍一聽到這件事時,大夥兒驚愕卻並不意外,道完恭喜後,回頭就熱情討論著隨禮多少。
到這一見到卓裕,八.九號人彼此使眼色,然後默契大聲喊道:“師公好!!”
卓裕懵了。
設想過很多場景,討紅包、開玩笑、頂多再吆喝著鬨個洞房,就是沒料到這一幕。
師公?
這陌生跟記觸電般的稱呼,他的形象地位頓時高大上了。
望著這一圈萌萌的眼神,卓裕後退一步,朝薑宛繁肩後歪著頭,低聲問:“我是不是應該要表示一下?”
薑宛繁忍著笑,挑挑眉。
卓裕淡定地環掃一圈,“嗯,紅包就給你們師傅保管吧。”
呂旅嘖嘖稱讚,這派頭,這代入感,這角色轉換,簡直神速啊。
這邊正熱鬨,樓梯口未露其人先聽其聲,嘹亮高亢生怕彆人聽不見似的——
“薑老板,你能不能替我做主了!”
謝宥笛犟著脖子,走到薑宛繁跟前一股腦地告狀:“我委屈,我苦惱,我受傷。”
卓裕右手虛虛扶著薑宛繁的後腰,無奈了,“你幼兒園留級27年,至今沒畢業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