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家出來,落日餘暉嵌在天際,這邊都是洋房彆墅,視野俱佳。靜甯之下,卓裕從未有過的輕鬆。薑宛繁勾了勾他的手,笑著問:“喜歡這?要不我們也在這買一套彆墅?”
“真喜歡就早買了。”卓裕睨她一眼,“哦忘了,我現在身無分文,明天去工地搬磚。”
“去什麼工地,晚上來姐姐家。”薑宛繁驕傲的小表情簡直入木三分。
卓裕有極強的責任心,事業心。他已經接受自己失業的事實,迅速轉變態度,徹底貫徹如何做一名合格的“軟飯男”。
回四季雲頂的路上,薑宛繁數次對上他的眼神,都有一種會被他在車裡就地正法的感覺。到家,連鞋都沒換,薑宛繁就被他輕推於門板上。男人的唇像從火爐裡撈上來似的,在耳側,頸間,鎖骨處一點點烙印。窗簾沒拉,白晝光明讓欲望一覽無遺。薑宛繁忍不住推他的肩,“不行。”
“我不行嗎?”卓裕聲音平靜,“我很行的。”
似是不滿她的失言,極力證明自身,亦或是堆積的萬般情緒尋覓寄托。卓裕身體力行,無聲洶湧。他的頭發茂盛,平日打理得精英簡練,而在方才一輪自我攻略中,已經軟趴在額前。發尖浸潤汗水,衣衫正經,眼裡卻倒灌著欲望之海。
這樣的反差讓他看起來很性感。可惜薑宛繁還來不及欣賞,毛茸腦袋遊離而下直至目標。薑宛繁像是一朵還沒完全綻放的花,一會沐浴春雨,一會被暖燈貼照,終於等來了怒開的花期。
她按住亂動的腦袋,卻又不自覺地變成倚仗的支撐點。
卓裕抬起頭,認真交涉:“你再用力,我頭發就被你捋禿了。”
薑宛繁恨不得踹他一腳,羞怯悲憤地抗議:“無恥。”
“隻是無恥嗎?你明明開心到握拳。”卓裕包裹住她的手,一點一點捋開她的手指,低聲說:“好好享受,包養小白臉的快樂。”
卓裕離職的消息很快在“兆林”傳開。
次日他到公司,大家想問又不敢問,隻默默地看他,氣壓極低。卓裕和往常一樣和人打招呼,秘書站起來,眼神期盼,“裕總,還是喝黑咖啡嗎?”
卓裕笑了笑,“謝謝,以後都不用了。”
進辦公室,門敞開,他卷起衣袖開始整理私人用品。秘書站在門口,不多時,彆的員工也一個接一個地過來,不舍地看著他。
“裕總,我們幫你一起收拾。”采購部是最信服他的部門,業務主管帶來了全組員工。
卓裕抬了抬手勸阻,“東西不多,你們去忙吧。”
業務員忍不住道:“裕總,您真的要走嗎?林董批了?”
“對。”批不批他都會走。卓裕說:“等這邊交接好,再請大家吃飯,這幾年承蒙各位照顧,是我的榮幸。”
23歲到28歲,近兩千多個日夜的心血都在這間辦公室裡。但要走的這一刻才發現,屬於他的東西連個紙盒都裝不滿。
周正進來時,卓裕站在落地窗邊抽煙,雙袖卷了半截,一隻手壓著玻璃,神色和輕嫋嫋的煙霧一樣愜意自在。
“這些都不帶走?”周正掃視一圈,辦公室幾乎沒什麼變化。
櫃子裡很多浮雕相框,是“兆林”每一年的年會合影,中心位是林久徐,卓裕和林延分立他身邊。照片上的卓裕年年都是同款表情,淡淡笑意不甚明顯。還有一些榮譽證書,水晶獎杯,公司保潔每日擦拭,光芒如新。
這些是“兆林”給的,既然決定離開,就不作留戀了。
卓裕看向周正,“我走之後,林延那邊大概不會讓你好過。凡事忍著點,對不住。”
“你能走,我真的特彆高興。”周正無所謂道:“等你那邊安頓好,如果需要人手,第一考慮我。”
內線響,秘書告訴他,林延來公司了,在辦公室坐著心情很不好。
卓裕敲門,林延不耐煩地扔打火機,“誰啊。”轉頭一看是他,心情登時如火上油炸,繞過寬大木桌急急道:“這是為什麼啊哥?你怎麼非要走呢?我們認錯行嗎?我以後管好以璐,不讓她去嫂子麵前晃悠惹她心煩。”
林延煩躁地揪了揪頭發,猛地抬頭,找到新突破口,“那要不這樣,加工資,多算分紅比例,再幫嫂子也配一個司機,吃穿住行通通報銷。還有澄溪苑的房子,以公司名義幫你買,就作為你和嫂子的新婚禮物,這樣的誠意可以了麼?”
見他不說話,林延又重燃希望,放軟態度相求,“大哥,你是‘兆林’的功臣,這些年公司發展得這麼好,你也一定有感情的對不對?咱們相輔相成,一起把它做大做強不好嗎?”
卓裕卻在重溫過去,印象裡,林延甚少有這麼會說話的時候。磨礪與變故總能推人往上走,老話不假。他腹誹,這小子早些有這覺悟,也不至於鬨成這般局麵。
“作為公司一員,我謝謝小林總看得起。但作為大哥,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卓裕腰杆挺直,除了方才一刹分心的幾秒,再無彆的思緒。他甚至連林延辦公室的門都沒有進,兩人對話的聲音不算小,工位上的員工紛紛偷瞄。
卓裕說:“你心裡如果還有幾分惦記著兄弟感情,就不會背地裡去薑宛繁那搞小動作。”
“她店裡合作多年的供貨商,被你截了胡。在商言商的角度,這是你的本事。公司規模這麼大,她一個小店必輸無疑。那批麵料對‘兆林’根本就可有可無,但對‘簡胭’來說缺一不可。你的目的很簡單,純粹是為了惡心她,讓她不舒坦。”
那天從霖雀回來,薑宛繁提了一嘴這件事,卓裕留了心眼去查,林延做事向來直來直往,連訂購名字都用的自己。
“你怎麼造作我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唯獨薑宛繁不行。”卓裕說完最後這句話,轉身闊步,“祝‘兆林’百尺竿頭,蒸蒸日上。”
電梯口已經站了許多人,原本糾結複雜的情緒一掃而光。周正帶了個頭,笑嗬嗬地雙手捧拳,“裕總,您也一路順風。”
“對,裕總,有空就回來看看我們。”
“大帥哥就得經常發朋友圈的哈!”
“拜拜裕總。”
“補辦婚宴的時候一定要給我們發喜帖噢!”
電梯門緩緩關合,如片尾一幕越縮越小,直至完全不見。梯廂陡然安靜,卓裕這才晃了晃,靠著廂壁撐住。他閉了閉眼,忍過這一秒的酸澀。
……
簡胭。
人還在停車呢,呂旅就推門探出頭大聲吆喝:“姐夫正好正好,趕緊來救急!”
店裡15分鐘前來的一名顧客,想給男朋友定做兩套睡衣,報了身高體重,三圍尺寸說不清楚。卓裕乍一看見人愣了下,這確定是給男朋友的?
呂旅悄聲說:“現在富婆可多了呢,隻要有錢,男朋友還在讀幼兒園。”
卓裕:“……”
女顧客四十多歲,穿金戴銀顯富貴,身材微胖,走起路來帶風。呂旅殷勤介紹:“要不您挑一個和您男朋友差不多身材的?幫忙試試尺寸?”
富婆看到卓裕後,眼睛發光:“就他了!我男朋友跟他差不多年齡!”
卓裕被迫上崗是小事,關鍵這姐們選的衣服都一言難儘。金龍出鞘,龍鳳呈祥,各種浮誇風,還鐘情於薄款絲質麵料,最好是有透視效果。卓裕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模特假人,在鏡子前張開雙手,原地轉圈,供富婆全方位挑選。
店裡的人忍笑好辛苦,還得若無其事忙手裡的活。
卓裕眉心皺著,不耐張望。呂旅溜進工作間,笑嘻嘻地說:“裕哥找你呢,想你馬上去解圍。”
工作間安了一整塊單麵鏡,能把外麵看得一清二楚。薑宛繁暫停工作,抬頭欣賞了好一會兒。她發現,卓裕這種身材,穿離經叛道一點兒的衣服格外出彩。
睡袍長、軟,貼身,及腳踝遮蓋得嚴嚴實實。但他穿著,光天化日之下,依舊有一種欲感。難怪富婆顧客不停讓他試穿,簡直假公濟私。卓裕換了五套,憋屈極了,但又不能撂擔子不乾。開門做生意,人家也沒提過分要求,總不能砸薑宛繁的招牌。
富婆在外麵欣賞。
薑老板在裡邊觀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