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簡丹撓撓頭,笑得憨。
到了一橋頭,祁霜累了,便坐在石墩上休息。
橋前邊也坐了很多人,閒聊扯談嘰嘰喳喳。
驀地,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聽說小薑去參加比賽了。”
“啊,七奶奶不是說她從來不搞這些的嗎?”
“能賺好多錢的,傻子才不參加吧。”
“嗐,也是為了錢噢。我還為著繡品不給她的事慚愧呢。”
“有什麼好慚愧的,錢多給就賣了。小薑說她不收我們錢,既然不收,怎麼一聽賣給了彆人,還挨家挨戶上門勸說咧?”
“你彆這麼說,薑薑不是這樣的人。”
“不止我一個說,張老姐和於桂華都是這麼講的。她在大城市待了這麼多年,有變化也很正常的。”
“她都不收我們錢的。”
“現在網絡可厲害了,作假容易的,隨便報個價格不就得了。”
“你們說什麼呢?!胡說!!”祁霜踉踉蹌蹌地起身,怒火攻心,一著急,竟然滑倒在橋上。幸虧向簡丹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媽!當心!”
“七、七奶奶。”議論的人登時露怯。
祁霜拄著拐杖的手直發抖,“你、你們這些嚼舌根的,缺心缺肺的東西,我老薑家的人如果私拿了你們一分錢,我老太婆就活不過明天!”
“你們如今能賣個好價錢了,尾巴翹天了,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自己就是那博物館裡的老工匠了,一個個的,自命清高,小人得誌。要丟人現眼我管不著,但彆扯我孫女!”
祁霜拐杖捶地,蒼老的身軀不停顫抖,麵容垂老,皺紋橫生,但氣勢如虹,拚儘最後一口氣也要維護薑宛繁,“我薑薑好心幫你們賣繡品,就是看你們沒收入,看娃娃們可憐,想讓他們有學費好好念書。你們倒是把東西一給,就隻管收錢。我薑薑要拍照,要收拾,她圖什麼?她不就圖個互幫互助!咳!咳咳咳!”
老太太氣順不上來,向簡丹一邊安撫她的背,一邊怒斥:“不說彆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家缺你那幾百塊錢當皇帝嗎?!自己沒眼界沒見識,被人賣了還拍著大腿替人數錢!我呸!我把話放這了,以後鎮上,誰要再說我女兒一個字試試!”
向簡丹一臉高冷,吃人似的眼神掃射一頭橋。嚼舌根的婦人自知沒趣,低著頭,灰溜溜地如鳥獸散。
“雲嫂你站住。”向簡丹叫住其中一個,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丈夫五年前向我老薑借的錢,是不是也該還了?”
……
祁霜回來就病了。
在一頭橋上摔的那一跤雖然不重,但扭著了腰,整夜睡不好,腰上打了封閉,隻有趴著睡才舒坦些。向簡丹沒日沒夜地照料,端茶喂飯按摩,嘴上念叨不停,“您什麼歲數不知道啊,再生氣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現在好了吧,在這兒遭罪。”
話裡責怨,按摩的手法卻認真嚴謹,祁霜知道,她就是嘴硬心軟。
“哎。”祁霜歎氣,“我心疼薑薑啊。我甚至想,也許你當初阻攔她學刺繡,是正確的。至少,至少她不會遭這白眼了。”
向簡丹嗤聲,“不學刺繡就遇不到了?哪行哪業都有這破事,您看卓裕,不也一樣的嘛。我懊悔了,想開了,您倒好,還反思起來了。這都什麼事啊。”
祁霜嗬嗬笑,“哎哎哎,你按輕點。”
“醫生說了,得重點才有效果。”
“噢。那這事兒咱們不跟薑薑說了哦,免得她擔心。”
—
周四下午,“中華非物質文化遺產全球大賽”正式步入宣傳新階段。此次比賽8個大項,24個小項初賽篩選出240餘名選手。作為傳統工藝項目裡的刺繡,受關注程度相對更高。
宣傳照拍攝這日,聞訊而來的媒體都圍著晏修誠采訪。他麵對鏡頭遊刃有餘,話術嫻熟,知道什麼樣的狀態更被大眾喜歡。
旁邊的選手目露羨慕,采訪結束後,還有鼓起勇氣上前索要簽名合影的。
直到工作人員召集大家拍照,才漸漸恢複如常。
最後的集體合影宣傳環節,負責人特意調整位置,讓薑宛繁和晏修誠站在了C位。
孟媛特意打過招呼,一片好心,想讓薑宛繁多露臉。
礙於所有人等著,薑宛繁不得不照做。
隊伍不停調整,上下左右不斷挪動,擁擠時,薑宛繁和晏修誠時不時地碰上。兩人麵無表情,全程零交流。
攝影師納悶,“晏老師和小薑,你們兩人要笑一笑呀!”
晏修誠聞言照做,笑得和煦如春風,“你若不想跟我站一起,不必勉強,我去說一聲就是。”
薑宛繁勾了勾唇角,論營業實力也不落下風,“不是我不想,而是,你想跟我站一起。用不著這麼虛偽。”
晏修誠吃了憋,偏偏攝影師看著,笑容也不能消失。
“哢嚓哢嚓——”
“——OK!完美!”
幾日後,比賽推廣及宣傳正式啟動,文案照片一經發出,多家官媒聯合轉發,在弘揚民族傳統文化,樹立文化自信上,相關部門一向給予鼎力支持。
同時,晏修誠工作室也開始鋪天蓋地地買通稿,放出精心設計的寫真、日常、工作花絮。不得不說,他的呼聲是所有選手中最高的。
呂旅發愁,“咱們也不做點什麼嗎?”
小徒弟:“要不也發照片吧!這些東西我們也有呀。”
呂旅搖頭,“可我們沒有賬號,也沒有流量,發了也沒什麼水花。”
小徒弟:“晏修誠還挺帥的,難怪是奪冠熱門。”
“嘿?!”呂旅敲了敲他腦袋,“怎可長彆人的誌氣,滅自己威風呢!”
嘮嘮嗑,其實薑宛繁並不在意這些。
但,第一天。
她接到謝宥笛的電話:“你有空沒?來一趟IMP負一樓。”
薑宛繁不明所以,開車過去的時候還堵了十分鐘。
從地庫坐電梯上樓,出電梯門,已能看到十來米處的商場中央位置,人頭攢動,國風純音樂悠揚起伏。
薑宛繁走過去一看,怔住。
寸土寸金的黃金位置商場,人流量最好的地段,搭了一個T台,布置得也相當精致豪橫。裝飾點綴的花都是新鮮白玫瑰。
台上,輪番走秀的人,不是專業模特,不是年輕美女。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自信綻放笑容,她們身上的衣服、旗袍、披肩,頭上的發飾、甚至朱釵,都是“簡胭”做的,出自薑宛繁之手。
謝宥笛的媽媽身材豐腴微胖,但她相當放得開,一邊展示一邊不遺餘力地介紹:“我這件美不美呀?”
觀眾:“美!”
“看這個裙擺的開衩,很能展現女性美喲,都是‘簡胭’定製的,是個非常漂亮非常厲害的老板喲!”
謝宥笛的母親,帶著太太群的老顧客們,自發辦了這場小型時裝秀。
謝太太穩坐B市太太圈第一把交椅,資源利用信手拈來,但,真心最可貴。
薑宛繁愣在原地,心如烈焰熔漿。
這時,謝太太極有激情的一聲吆喝:“我們不僅女裝做得好,男裝也是有的哦,請大家給登場的模特一點掌聲!”
掌聲如潮,拭目以待。
音樂應景變換,悠揚笛聲《鷓鴣飛》
台上走出的,竟是卓裕和謝宥笛。
謝宥笛穿了件秋冬睡袍,睡袍上是龍鳳圖案,這套定製,薑宛繁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完工。
卓裕依舊是掛空擋的西裝,深藍色底,銀線密織,從衣角斜伸至肩頭,是一朵美輪美奐的暗夜玫瑰。
兩個男人,毫不露怯,也無懼臉麵,放開手腳,自信展示。
謝太太發覺自己在主持上也頗有天賦,臨場發揮,越發儘興,“大家不要隻看模特,多多替‘簡胭’宣傳喲!”
如織人海裡,歡呼雀躍中,萬事萬物似被屏蔽。
卓裕戴著墨鏡,神色不明,但找到彼此,互相對視時,他嘴角微彎,分明是在笑。薑宛繁周身好像亮起密織的燈盞,讓她的夢想與生命璀璨發光。
卓裕從不詢問,也不做空口承諾,在未知的領域裡,依然繆力同心。既有纏綿溫柔的夫妻之情,也有拔刀相助的風發意氣——
我能與你共度歲月長。
亦能陪你同量天地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