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朱允熥肩頭和發絲上掛著的雨珠,方孝孺心中湧起一陣歉意,自己竟是如此……糊裡糊塗啊。
等朱允熥離去,他便即刻拜訪舊友,為他正名。
朱允熥費儘唇舌終於說動方孝孺,使方孝孺按照計劃承諾入宮任教。
聽聞方孝孺如是說,他連忙點頭讚同。
帶著劉遠走出門外,再度深深行學生禮:“學生先行告退,此刻風雨交加,老師勿送,有何事儘管遣人通知學生便是。”
他這邊話音未落,一旁的劉遠已然從懷中抽出一塊標誌著東宮身份的令牌,畢恭畢敬地置入屋內。
一切安排妥當後,朱允熥才在方孝孺那滿是欣慰的眼神中離去。
剛跨出院門,背後卻突地響起方孝孺的呼喚。
“允熥。”
“你這孩子,外麵正下著雨,就這樣走了嗎?”
“年紀輕輕,哪知風寒侵骨之苦,拿著傘走。”
言罷,方孝孺已遞過兩柄雨傘。
朱允熥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點頭接過,緩緩張開傘麵,逐漸沒入雨幕之中。
“好孩子啊。”
“好學生。”
“老夫此生,大約無憾矣。”
直至朱允熥的身影隱沒於巷弄深處,方孝孺依舊立於雨中。
然後,他輕吟一聲,踮腳抖落衣衫上的雨珠,連
忙折回屋內另尋傘具。
這般良徒,他怎能容許其名聲被無知之人口舌玷汙。
持傘再出,方孝孺也遁入了漫漫雨霧間。
“殿下早先令屬下去尋先生,就是為了請先生入宮教導殿下?”
應天府內,雨簾籠罩的空寂街道上,劉遠撐傘低語。
朱允熥輕輕旋動手中的傘柄,微笑道:“正是如此。”
劉遠疑惑:“這位方先生,真乃當世奇才?”
朱允熥輕輕擺手:“這世上,真正的雄才大略者實屬鳳毛麟角。但每個人皆有其獨特價值與作用,若能善用方孝孺,對我大有裨益。”
語畢,朱允熥側首望向劉遠。
劉遠心頭一緊,連忙抱拳俯身:“殿下之言,屬下絕不外泄半句。”
朱允熥頷了頷首:“你做得很好。對了,那個齊泰,你還在監視吧?”
劉遠輕輕頷首,道:“此人在朝廷為官,易於尋覓。”
朱允熥叮囑道:“行事需謹慎,勿露痕跡。”
就算周遭潮濕彌漫,天空陰沉,霧氣繚繞,一片朦朧,但朱允熥眼中的一切卻異常明晰。
外祖父常遇春的影響力,加之今日在常府與曹震諸人的交涉。
將門的基石,幾乎已牢不可破。
現在,黃子澄被逐至宣府鎮,齊泰受到監視。
更關鍵的是,方孝孺已視朱允熥為衣缽傳人。
就這樣,原屬朱允炆的基石,已被他悄然挪移。
失去了士林文官這一基石,朱允炆將來何以與他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