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年的春闈卻延至將近秋天。
春考變秋考,詹徽的手指悄悄叩擊著桌麵。
在茹瑺和任亨泰的注視下,他淡淡開口。
“做官不易,太孫眼下已成為僅次於二人的存在,未來朝局如何,不言而喻,各司其職才是長久之策。”
“僅次於二人啊……”茹瑺感慨道。
太孫在宗廟祭祀中受諸侯王禮遇,這意味著他的政治地位已淩駕於眾王之上,預示了大明未來的政治走向。
或許是由於主管兵部的原因,茹瑺顯得比他人多幾分膽色。
“鬥膽說一句,即便皇上與太子同時……大明還是大明……”
“茹瑺,慎言。”
任亨泰一把抓過茹瑺的手腕,瞪大眼睛警告。
“這可是喜事一樁嘛!”
詹徽笑中帶刺,隨即神色轉淡:“但又何嘗不是隱憂。”
太子,十一旒的冠冕加身,紋章顯赫。
太孫,亦是十旒冠冕,徽章昭昭。
這無疑是對太子及太孫既有地位的再次確認。
大明未來兩代君主人選已定,除非天翻地覆,否則大局難改。
對此,普天之下自是額手稱慶,國泰民安,無疑是最美滿的結局。
王朝傳承有緒,皇權更替不再引發政局動
蕩,民間安定無擾,朝堂穩固如山。
曆來帝王暮年,這便是心頭最大的石頭。
即便無政變兵禍之憂,也非坦途一片。
老家夥退場,新麵孔登台,權利的轉換,數載不息。
但對詹徽這類仕途幾近巔峰的人來說,這絕非佳音。
皇權平穩過渡,意味著他們在這一曆史洪流中,將無功可述。
皇權更迭,與他們無關痛癢。
茹瑺所言僭越,卻不失偏頗。
即便今日聖上龍馭歸天,太子明日便能順理登基,無人可擋。
彼時,他們這些文臣恐成壁上觀。
哪朝哪代皇權交替,朝中不挑選輔政重臣?
而今,他們已被這浪潮遠遠拋離,無從插手。
就算太子今日不幸隨之而去,太孫亦能無障礙即位。
如此,大明要他們這些文官何用?
他們在朝堂上的意義何在?
茹瑺冷哼:“好壞又能怎樣?馮宏朗之流如今穩如磐石,皇上與太孫欲提攜有功之人,無可指摘。你我即便身出明經八股,科考正途,又能奈何?”
“寵臣……”
任亨泰低聲嗤笑:“連說他們是寵臣的由頭都沒有。”
詹徽給兩人添茶後,才接著說:“魏經武那時候跳出來勸諫,就說明底下人心所向。如今,咱們隻能守住朝堂穩定,不然一旦出差池,受罪的還是咱們。”
“受罪?”
茹瑺輕歎道:“咱們給他們擋了多少風浪。這兩年朝廷的改革,可謂洪武新製。跟前朝範仲淹,王安石的新政比肩。”
範仲淹,王安石,是前朝改革的先驅。
不過,他們的改革最終都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