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湯和忍不住輕笑。
因體力不支,他隻得起半身,說道:“起來吧,你這樣會折煞老夫的。”
朱允炆卻抿緊嘴唇,直視湯和:“侄孫知道,自己已是廢人,無緣宗譜。國公府的千金即將與太孫完婚,今日冒昧來訪,實屬無奈之舉。”
朱允炆嘴角滲出血絲,他揚起頭,堅定地說:“侄孫發誓,從此斷絕一切非分之想,將來若有子嗣,也隻教他們勤勞耕作,絕不動搖大明江山一分一毫。”
湯和眨巴了下眼,滿臉困惑,不明白是怎樣的女子,能讓朱允炆做出這等出乎意料的事。
“哎。”
他輕歎一口氣,感慨萬千,“要是早知道今天這樣,當初又何必呢……”
朱允炆麵色一沉:“公爺,當初孫兒確實有所欺瞞,隻因那時孫兒心存一絲希望,因此……”
這話,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湯和聽罷,頷首道:“算了算了。”
說罷,他顫顫巍巍站起,踱到朱允炆跟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朱允炆跟前。
“這信,本早該交到你手上,卻一直擱在我這兒,現在,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朱允炆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震撼,目光在信封上跳躍。
因為信封上的字:“允熥遙寄兄長啟”。
這竟是他早年寄來的信?
朱允炆心頭巨震,手微微顫抖著接過信,既急切又生怕損傷,小心地拆開來。
此時,湯和已回到座位上,盯著朱允炆。
“太孫一年前就托人送來這信,說是允炆公子在中都諸事,他不加乾涉。隻要你安心留在中都,供奉大明列祖列宗,即便想娶妻生子,他也絕不阻攔。”
朱允炆幾次抬眼,又幾次俯首審視手中的信,那字跡熟悉無比。
而今,筆力更加遒勁,鋒芒畢露,仿佛要穿透紙背。
湯和嘴角掛著笑:“既然允炆公子已有意中人,中都無人敢攔你。隻要那位姑娘同意,信國公府自然會為你料理好一切。”
“皇城規矩森嚴,不宜在此舉辦婚禮,但信國公府願借你一用,並備有賀禮,讓你們將來日子和美,無慮無憂。”
“城外濠水邊,還有一小院,附帶著上百畝肥沃水田,那是……太孫掛名在信國公府下的產業。等你有此意願時,便贈予你。”
“想必你會喜歡那地兒,背山麵水,如同人間仙境,實為安家立業的上佳之選。”
朱允炆心潮澎湃,緊握信紙,臉色時紅時青。
“他……真這般?”
這一切,確鑿無疑。
信中的筆墨,印證了信國公的話語。
“是的。”
湯和眼神堅定,望著朱允炆道,“兄弟雖有隙,對外則團結一致。這是太孫的原話,讓我轉告你。”
此刻,朱允炆徹底愣住了。
眼神空洞,口微張,無力地癱倒在地。
“廢人在此謝過。”
語畢,朱允炆虛弱地撐起身子,手緊攥信紙,再無一言,踉蹌而去。
湯和靜坐不動,默默注視著朱允炆的背影消失。
許久,他低語:“攻心乃上策,今日所為,可曾後悔?”
秋風裡,一聲歎息,涼意更甚。
信國公府門外,朱允炆步履維艱,氣息沉重。
麵對周圍監視士兵的盤問,他恍若未聞。
許久之後,朱允炆慢慢停下了步伐,眼前是繁華喧囂的中都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