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瞥了一眼沐英。
隨後,朱允熥轉向劉遠,壓低聲音:“你去跟上元,江寧兩縣核實一下,應天城裡外到底有多少戶人家,中秋前夜,每家每戶送一兩喜錢,費用從太孫府的內庫支出。”
劉遠眼神一怔。
單是應天城內外,不算其他縣,居民戶數就超過十萬了。
這麼一算,可就是十幾萬兩銀子啊。
隻是為了還禮?
朱允熥沉吟片刻,又補充道:“告訴上元,江寧的官員,這些銀子是皇宮裡頭賞給百姓的。”
安排完回禮的事,朱允熥不由悄悄歎了口氣。
這兩年,朝廷戶部跟宮裡的內帑越來越豐盈,可他自己手頭卻並不寬裕。
驛站改革的收益,幾乎都用來補貼戶部和維持軍隊傷病員的安置了。
倭國那邊的金銀礦產,直接落入了戶部的口袋。
南方交趾道的收入,多是以實物為主,用作貨物運輸,協調朝廷南北物資。
要不是前陣子借著軍事學院學員鬥毆的機會,順勢搞了蹴鞠比賽和盤口賭注,他恐怕會成為史上最窮皇太孫了。
這邊朱允熥剛安排完回饋百姓的事宜,前方的沐英已翻身下馬。
沐英立於神烈山下神道前,轉身對著朱允熥:“我們就從這裡開始步行登山吧。”
朱允熥欣然答應,輕巧地跳下馬背。
孝陵仿照唐宋帝王陵墓依山勢而建,以方形陵墓為特點。
由於神烈山上山下皆
有孝陵衛守衛,因此跟隨朱允熥上山的隻有劉遠一人。
三人沿著神道,自下馬坊而入,一直來到孝陵。
享殿中央,供奉著大明孝慈皇後的靈位。
那慈祥端莊的神像高懸於靈位之後。
隻一眼,沐英的眼眶便濕潤了,雙腿沉重地跪在麵前的蒲團上。
“不孝子,來看您了……”
一句話未儘,沐英已是淚如泉湧。
朱允熥靜靜地站在一旁,任憑沐英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出。
這些年裡,沐英雖幾度返回應天,但每次都如行雲流水,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洪武十五年的那一夏,當馬皇後駕鶴西去時,他正身處雲南的烽煙中,隨藍玉征戰西境。
及至秋風起時,他才回到滇池之畔,攜手傅友德繼續征討烏撒,東川。
馬皇後仙逝的噩耗傳來時,他遠在征途,鐵血男兒也幾乎崩潰在戰場的邊緣。
緊接著九月,馬皇後安葬於孝陵,他與傅友德再次揮師雲南邊陲,麵對叛軍洶湧,沐英毅然回師昆明,平定叛亂。
至洪武十六年,傅友德、藍玉受詔還朝,他沐英卻接下了鎮守雲南的重任。
直至洪武二十二年,闊彆應天八載,他才重歸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