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裡夾雜著應天府鄉音。
眾人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去。
看到不少內侍簇擁下,眾多身著樸素的百姓,竟然堂而皇之地穿越皇城門,走過端門,直抵午門的通道。
那些跪地官員們心下一緊,生出幾分微妙的躊躇。
然而,隻是一閃而過。
官員們迅速回過頭,低下了頭顱。
他們能在午門前跪拜,不顧臉麵與官威,長時間不起。
但在這些平民百姓麵前,這樣的行為卻是萬萬不可。
溫旗走在最前,親手扶著一位應天城老者,步入通道。
“老人家,您慢點兒,留意腳下的路。”
“今天宮中有雜耍表演,和來自蘇州的戲班,皇上想著許久未與大家交談,恰好今日宮中無他事繁忙。”
溫旗熱情得很,說話響亮,好像生怕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們聽不清楚。
可這話到了一眾官員們的耳朵裡,味道就全變了。
宮牆之內,哪時候演過雜耍。
就算偶爾請個戲班,那也都是正正規規的大戲,圖的是個排場。
就算皇上心係蒼生,召見百姓進宮也是年節之時才有,哪會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日子裡。
再說了,真要有宮中宴請百姓這事兒,也輪不到太孫府管家來張羅,應是二十四衙門的差事。
這事兒辦的,頗有幾分張冠李戴的
意味。
官員們低頭不語,心中已是波瀾四起。
隨著穿過端門的百姓越聚越多,對跪地官員感到好奇的人也漸漸增多。
“溫公公,這……怎麼都跪這兒了呢?”
溫旗斜眼望向身旁老者,眼神隨即飄向地上的官員,諷刺道:“朝廷水深,咱一個下人,哪兒能摸得清呢。”
“肯定是他們犯了錯,被皇上罰跪。”
隊伍後方有百姓高聲斷言,一臉地確信無疑。
溫旗反問回去:“人數這麼多呢,應該不是吧?我也是剛知道。”
另一名被邀入宮的百姓,言之鑿鑿地說:“皇上心胸寬廣,愛護子民,必是他們犯了錯,才會受此懲罰。不然,好端端的,誰樂意跑這兒跪著玩兒?”
“是啊,是啊。”
“必定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惹惱了皇上,不然誰願意跪在這。”
百姓們樸實無華地琢磨著眼前事兒的來龍去脈。
在大夥兒眼裡,皇宮大官平時眼高於頂。
除非真捅了婁子,不然絕不會低頭跪在午門外頭。
這群人,是來認錯的。
溫旗抿緊了嘴,目光靜靜落在午門城樓之上。
太孫讓他請城裡百姓進宮,他就照辦了。
一開始還納悶太孫怎麼想的,眼下一聽大夥兒七嘴八舌,心裡有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