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豪從旮旯裡出來,蹭到劉遠旁邊,貼著他耳朵嘀咕了幾句,又從袖子裡拿出份冊子,塞給對方。
劉遠打開那本子,仔細閱讀。
沒一會兒,劉遠抬頭,目光投向馬上的朱允熥。
他手裡攥著冊子,轉身麵對那些已經被剝了官服官帽的大臣們,厲聲開口。
“錦衣衛著令。”
“在。”
“今查出有舊臣違法亂紀。按大明律,罪責難逃。點到名字的,一律緝拿。”
話音一落,劉遠就把冊子遞了過去。
北鎮撫司的千戶靠前,拱手接過冊子。
緊接著,錦衣衛們開始按冊上名單,在洪武門前一個個拿人。
霎時,洪武門外又炸開了鍋。
那些剛被皇上恩準告老還鄉的前臣,哪會料到,皇上前腳允他們告老還鄉,後腳就來拿人問罪。
正在洪武門外嚎聲四起時。
朝陽門下,一個小吏跑進來,朗聲通報。
“交趾道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石偉毅,進京彙報。”
理應在朝廷之上,對著滿堂文武高聲自報名號的石偉毅。
偏偏此刻,他的名與一連串顯赫頭銜,在進城之際就被報了出來。
這些頭銜,無不在向京師中的人宣告。
大明王朝最年少有為,前程無限的邊疆大員,終於自交趾道返京了。
朱允熥扯動韁繩,視線越過眾人,越過四周百姓,定格在步
入朝陽門的石偉毅一眾人。
身旁,朱高熾發出低哼。
朱允熥臉上掛笑,輕聲說:“大明江山,更勝往昔。”
朝陽門前。
石偉毅輕巧下馬,雙腳踏踏實實地踩在了石板路上,心中湧動著複雜情感。
離開應天多年,往昔與今朝,仿佛一幅幅畫卷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多年前,他僅是一個迷茫的科舉考生,滿心憂慮能否摘得功名。
正是在那一年,應天城裡爆發了科舉作弊案,震動朝野……
時至今日,無數人在洪武門前,黯然褪下官服。
至於交趾道。
石偉毅心中滿是不加掩飾的驕傲。
除卻鎮倭大軍每年為朝廷輸送的財富,大明十四道之中,就數交趾道上繳的賦稅最為豐厚,連直隸也在去年被其正式超越。
為何會如此?
石偉毅心裡明白,這並非因為他個人作用,而是交趾道實施的那套與中原截然不同的治理策略。
交趾道不僅僅是資源掠取之地,它作為大明新設立的行政區域,擁有一套完整的官僚體係。
交趾道的民眾,同樣被視為大明子民。
事實卻表明,儘管同為大明子民,交趾道的稅收遠高於直隸。
但近年來,交趾道未曾發生過任何大型的民變或起義。
石偉毅在交趾道做布政使多年,對新政策門兒清。
這次回京師,他明白自己怕是和交趾道緣儘了。
朝廷裡頭,正醞釀著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動。
而眼下,這場或許綿延幾年甚至十幾年的變革,已然拉開序幕。
儘管人潮如織,把朝陽門到洪武門那段路堵得個風雨不透。
石偉毅還是第一眼就瞅見了洪武門下,許久未見的朱允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