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外,任亨泰低聲念叨著,最後雙眉一揚,嘴角上翹:“哈哈。”
這一聲,任亨泰忘情之下,音量不由得提高了。
“誰?”
偷懶靠牆的藥童猛然睜開眼,站直了身喝問。
任亨泰回首一瞥,整理了一下衣襟,迅速離開。
……
石偉毅被引入社稷壇,並未如願即刻與皇太孫彙報這些年仕途上的風雨變遷。
太孫亟需進宮,稟報今日種種。
跟隨太監來到一處宅院,屋內燈火已早早亮起。
室中,石偉毅環視一周,床鋪整潔,官服齊備,洗漱之物一應俱全。
他轉身麵向宦官與身後兩位侍奉宮女。
“各位辛苦,本官多年在邊疆,習慣了自理生活瑣碎,你們回去吧。”
這便是宮中新貴,聖寵正濃。
麵對石偉毅的客套,宦官與宮女不敢違逆,恭敬施禮後離開房屋,輕輕帶上門。
室內頓時一片靜寂。
石偉毅靜聽門外腳步聲遠去,直至完全消散,才緩緩踱步窗邊,推開窗扇,支起窗杠。
窗外,夜色蒙蒙,社稷壇的輪廓在微光中顯得朦朧而又莊嚴。
他凝視著社稷壇,這供奉天地的聖殿,在他眼中逐漸變得高大而深邃。
一股無形的震顫在他體內悄然發生。
直到汗濕衣襟,全身疲軟,他才勉強伸出雙手
,緊握窗沿,手心全是汗,終於緩緩呼出一口氣。
朝野皆知,他是大明最年少有為的疆域大員。
此番歸京彙報,更是向天下宣告,石偉毅將是大明改革洪流中的前鋒乾將。
但誰又能料到,石偉毅的另一層身份是暗衛。
潛伏在帝國最晦暗的深淵,匿形於最隱蔽的角落。
在他正式接過朝廷授予的交趾道布政使之職時,一封密函也悄然從京師應天府送達。
他的一切過往,均已被抹得乾乾淨淨,沒有人能查到半分。
這聽起來似乎是樁美事,讓他得以名正言順地成為大明最年少的邊疆大吏。
但石偉毅心裡明白,這其實是將他牢牢釘在了暗衛最絕密的檔案之中。
恐怕這一生,他都會是暗衛最深的機密。
皇上怎會輕易允他返京,入住於社稷壇?
顯然,這定是出自皇太孫的手筆。
“社稷”二字。
承載的是國家興衰的重量,沉得讓人幾乎窒息。
眼下他享受的所有殊榮與特權,無一不是為了“社稷”。
而他立在此地,凝視社稷,更像是某種警示。
“明日清晨,進文淵閣,隨後到華蓋殿參與朝廷決策。”
周豪不知何時已立於室內一個昏暗角落。
石偉毅暗暗吐了口氣,心中最後一抹疑慮也煙消雲散。
他轉身望向避光而立的周豪,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朝中虛位眾多,不先填補職位?”
周豪麵無波瀾:“石大人,此乃國事,非臣所能妄加猜測,大人明晨入朝自能明了。”
石偉毅沉吟片晌,默默注視著麵前周豪,“竟顯得有些陌生了。”
“大人的暗衛檔案已悉數消除,此乃太孫的恩賞。從此,大人與我暗衛無任何關係,唯有朝堂上的等級之彆。”周豪依舊語氣平和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