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一語中的,直擊稅署本質。
朱高熾沉默了,思緒萬千。
“稅署任務,簡單來說,就是誰敢與朝廷爭利,就懲治誰。”
朱高熾輕歎了口氣:“若是這般理解,那稅署當前似乎並無問題。”
朱允熥繼續說道:“但是,監督機製絕不能忽視。稅署既要受朝廷監管,其內部也必須自我監管。需要在稅署內部設立‘內稅監察司’,定期巡視各地稅署分支機構,檢查是否有隱匿不報或貪汙自肥。”
“今年公考試即將開始,你趕緊整理出具體章程,統計所需人數,提交給內閣審議批準。”
此刻,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宮內寧靜。
引得朱允熥與朱高熾紛紛投去目光。
來者竟是大總管劉建安。
朱高熾貼近朱允熥,悄聲嘀咕:“劉大伴怎會現身此地?”
劉建安同樣顯得意外,想不到太孫與燕世子已離乾清宮多時,竟還會在此不期而遇。
他即刻率領隨行小內侍趨前,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太孫,燕世子。”
朱允熥打量一番,見劉建安似有出宮之意,不由問起:“劉大伴這是要出宮辦差嗎?”
劉建安頷首,直言不諱:“皇上有旨,命行人司通告朝堂,並刊載邸報,賜河道總督潘開朗加封工部尚書之銜。”
朱允熥微露訝色,側目瞧見朱高熾臉上的錯愕,與自己如出一轍。
“若太孫無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傳旨去了。”
朱允熥眨眨眼,頷首應允:“劉大伴自便。”
“奴婢告退。”
隨著劉建安一行人背影消失於奉天門外,朱允熥轉向朱高熾,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瞧見沒,這就是咱皇爺爺,即便享受天倫之樂,朝政大事哪一刻又真放下了?”
朱高熾也被逗樂:“張襄今夜怕是難以成眠了。”
“那隻能怪他不夠聰明。”
朱允熥毫不客氣地評價道:“要不是為了維持朝廷勢力均衡,就憑午門那場風波,他早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後來百官集體請求致仕那檔子事,他也撇不清關係。”
“朝廷需要的是穩定,得有不同聲音,不叫任何一派獨攬大權,這才留了他一條活路。堂堂工部尚書,連海軍艦艇換新式火炮的事都不清楚,這糊塗勁兒,皇爺爺沒給他定個玩忽職守的罪名,都算寬容了。”
朱高熾臉上掛著笑,今年朝廷裡風起雲湧的,一個尚書的去或留,早就不算什麼大新聞了。
他輕聲問道:“這麼說,等黃河治理完成了,潘開朗就會回京師執掌工部了?”
眼下朱元璋隻是給河道總督潘開朗加了個工部尚書頭銜,並沒實際任命,這是朝廷多年老規矩,顯示對臣子的重視跟信任。
“潘開朗如果真把黃河治理好了,回京之後直接進內閣。”
朱允熥沒有遮掩,直接點明了潘開朗未來的前程,又接著說。
“馮宏朗接任工部尚書,那可真是人儘其才,工部才算有了真正的工部樣兒。”
“匠籍出身,還能坐鎮工部,這可是千年難遇。”
朱高熾不由感慨了一句。
可對那位總是衣衫沾滿塵土,雙手布滿老繭的工部左侍郎馮宏朗,他倒是格外有好感。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