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朝會座次安排,便可見國子監受到的特殊禮遇。
“在奉天門賜坐時,祭酒座次排在翰林院官員之上……華蓋殿的座次排列同樣如此。就連在站立時,祭酒位置也在左右通政跟大理寺少卿這些官員之上。”
朱元璋常在政務閒時,邀請國子監祭酒及學官等至偏殿賜座,共商治國之道。
繆良哲兩手揣在袖子裡,望著山腳下紅薯田,眉毛輕擰。
論乾活,這些監生真是不行。
解縉輕聲歎了口氣,心想著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繆少師這樣的人了。
功勳卓著,卻偏偏隻顧著上林苑那點小天地。
他緩緩道:“朝廷裡頭,京官外官,三年一小考,九年一大考。國子監祭酒這職位,考得好,到期了,可以升到禮部,然後再往其他部門調動。這樣安排,既有晉升之路,也符合太孫彰顯朝廷公允的本意。”
從國子監到禮部,這本來也是朱允熥心裡盤算過的事。
今天特意提出來,就是想借解縉的口,讓這話說出去。
他頷首:“我們先下去吧,再讓這群監生瞎折騰,好端端的紅薯地就被糟蹋了,到時少師怕是要失眠嘍。”
朱允熥開著玩笑,望向一臉愁容的繆良哲。
少師心裡隻裝著農事。
解縉一聽,也跟著嗬嗬笑了。
繆良哲連忙擺手:“臣這就領太孫跟閣老下山去。”
話音未落,這位大明少師已先行一步踏出了涼亭。
朱允熥跟解縉相視一笑,一切心照不宣。
紅薯地裡。
監生們帶著或好奇或不甘的心情下地,現場頓時熱鬨起來。
薛修竹雙手緊握鋤頭,聽著身旁上林苑監請來的老農指導,一下下將鋤頭有力地插入土壟中。
鋤頭一翻,泥土隨之鬆散開來。
“大爺,您再使把勁,提一提,紅薯就出來啦。”
一旁老農急得直搓手,忙不迭地指揮著。
薛修竹緊握鋤頭猛地一提,土塊嘩地被翻開。
刹那間,一根根胖乎乎、皮色紅亮的紅薯跳入了薛修竹的視線。
可喜悅尚未湧上心頭,一旁老農已先歎了口氣。
“又糟蹋了一個……”
薛修竹這才細看,發現紅薯堆裡,已有一個被他的鋤刃攔腰斬斷。
白色漿液從斷裂處流出,混著泥巴,顯得臟兮兮。
薛修竹眉頭微蹙,剛要冒頭的歡喜轉瞬即逝:“是我粗心了。”
老農瞅了瞅這位不知是什麼品級的大人物。
儘管不清楚官位高低,但瞧薛修竹一頭銀絲,想必官階不低。
老農隨即嗬嗬一笑:“不礙事,吃時剝掉外皮便是。您下回用力些,鋤頭深入些,靠邊挖,土鬆了,慢慢翻出來就成了。”
薛修竹頷首會意,下意識地啐了口唾沫在掌心,準備再度揮鋤。
內閣指令已傳達,國子監今天要將這紅薯地全數收獲。
不管內閣意圖何在,薛修竹必須身先士卒。
尤其在監生們心懷不甘時,他這當祭酒的更要領頭挖薯。
而散布在紅薯田間的監生們,各有各的心思,千差萬彆。
有好奇者,有興奮者,自然也不乏抱怨之人。
“好好的,把我們叫來挖紅薯,這是唱的哪一出?”
靠近柳懷湖的一隅,遠離了祭酒跟教官們的視線。
一群監生圍成一團,手上功夫沒出多少,嘴上倒是不饒人。
“我看呐,內閣就是嫌咱國子監不上台麵,比軍事學院差遠了,故意整治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