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成行倒是沒有認蔣延洲做兒子的打算。
但是一想到江南那常年穩居年級倒數第一的成績,尤其每次還隻能他去開家長會,他是真太不想認這個女兒。
他又給蔣延洲夾了一筷子菜,在心裡默念了三遍“把江南扔出去就是給社會增加負擔”。
然後才看向嬉皮笑臉的江南,儘量保持心平氣和:“你要是覺得嘴巴太閒了,我不介意你多吃一點飯——我們家也不差這一點飯。”
江南算是發現了,蔣延洲出現這短短一個小時,她的家庭地位完全是呈指數下跌。
她歎了口氣,不再討沒趣。兀自去洗了個蘋果晃悠著往客廳走。
江南一向有晚飯後吃點水果的習慣。以往也就幾分鐘的事兒,可是她今天卻硬生生將一個不大的蘋果吃了半個小時。
那股細嚼慢咽的做作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吃的是幾萬一顆的高奢蘋果。
明眼人都知道江南安的是什麼心。
但蔣延洲卻並沒有催她。江南啃蘋果的時候,他就目不斜視地坐在一邊。
一副隨你怎麼拖反正我能等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最後還是江成行看不慣江南的磨嘰樣,黑著臉讓她趕緊帶著蔣延洲上樓去學習。
臨上樓的時候,江成行叫住蔣延洲,“南南她從小就頑劣,她如果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不用給她麵子,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如果實在太過分了就告訴我,我來收拾她。”
說著他還給江南遞了個“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話”的眼神。
這到底還是不是親爸了?
江南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那兩個男人,扶著欄杆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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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沒有單獨的書房,她用的書桌的都在自己的房間裡。
蔣延洲單肩挎著自己的書包,默不作聲地跟在江南的後麵往她房間走。
江南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最深處,乳白色的原木門,門把手上掛著一隻淺紫色的長耳兔。十足的可愛。
她其實不太想讓蔣延洲進自己房間的,可是餘光瞥到樓梯口跟上來的江成行,她還是不情不願開了門。
蔣延洲並沒有進過女生的房間,但根據從小看電視的經驗,在他印象裡女生的房間一定是又粉又嫩。
然而門打開的一瞬間,蔣延洲卻並沒看到想象中的畫麵。
江南的房間一點都不粉嫩——而是很有高級感的霧灰色調。除了房門口那隻長耳兔,倒是很難讓人猜到這是間十多歲女生的房間。
蔣延洲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轉了一圈。
房間很大,麵對著門的是一麵全景落地窗,透過沒有一絲雜質的玻璃,可以看到不遠處的一片淺藍色的人工湖。
傍晚的天空將暗未暗,溫柔的霧霾藍透過完整的落地窗灑在橡木地板上。靠近落地窗的橡木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淺灰色的地毯,地毯上躺了張懶人沙發,沙發旁邊的小幾上擺了個拚了大半的樂高模型。
借著窗外灑進來的光,蔣延洲看清樂高模型的主題是漫威宇宙。想到之前的鋼鐵俠,看來江南是真的挺喜歡漫威宇宙。
江南並沒有招呼蔣延洲的打算,直接開了燈脫掉拖鞋,一屁股坐在那張懶人沙發上。
她纖細的指尖拿了塊樂高零件,漫不經心地擺弄著。
蔣延洲倒也不覺得尷尬,關上房門自覺地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以他在學校慣常那種懶散的大爺似的坐姿。
果然剛剛在樓下都是裝的。
江南撇撇嘴,把手裡那塊零件拚到模型上,“你去給我爸說你不想給我補課了吧——我反正不會補課的。”
“不想補課?”蔣延洲兩片薄唇間溢出一聲輕笑,“那你自己去給你爸說啊。”
蔣延洲絲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挑釁,像是篤定了江南不敢去和江成行開這個口。
江南果然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恨恨地瞪了蔣延洲一眼,抓了一把樂高零件捏得啪啪作響。
蔣延洲全當沒看見江南的不爽。
慢條斯理地從書包裡取了個草稿本,想了兩秒後又摸出一支按動中性筆來。
他鬆鬆地握住筆,大拇指抵在筆端的帽上,“哢嗒”一聲摁下去。
蔣延洲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你快點過來——延哥教你寫作業了。”
見江南沒動,蔣延洲又招呼了聲:“你寫完作業我們都好交差。”
除了本身不想補課外,江南對蔣延洲這個家教老師還多了幾分抗拒。
——要知道兩三周以前她還大言不慚地說著“南哥教你”,誰能想到這還沒過多久風水就轉到了蔣延洲那裡,她成為了那個不得不被蔣延洲教的小學雞。
越想越不得勁兒。
江南也沒了拚樂高的心思,她把手裡那幾塊零件往盒子裡一扔,氣勢洶洶地就朝著蔣延洲走了過去。
江南自認為自己這會兒雖算不上凶神惡煞,但絕對渾身都散發自“老娘很不爽老娘要來弄你”的怒意。
可是蔣延洲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依舊一下一下地摁著那支中性筆。
“哢嗒”的聲音不斷鑽進耳朵裡,像是效果極好的助燃劑,將江南心裡的火又燒旺了幾分。
江南站在蔣延洲身邊,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我才不需要什麼鬼的家教老師!”
蔣延洲依舊大喇喇地坐著,一雙長腿敞在江南麵前,勾著唇去看江南。
明明這會兒他處在下風,麵上卻看不出絲毫的卑微,反倒有一種局勢被他握在手中的優越感。
江南從沒覺得這麼無力過。這種感覺就像是牙齒上被黏上了一塊牛皮糖,任憑她怎麼掙紮牛皮糖依舊牢固地黏在那裡。
她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江南忿忿地在凳腳上踹了一腳,然後二話不說地就拽住了蔣延洲的手腕。
雖然不少人說過蔣延洲皮膚白,可是和江南白得有幾分通透的膚色比起來,明顯能看出他的皮膚帶著幾分健康的小麥色。
江南這會兒已經完全不在理智之中,她緊緊抓著蔣延洲的手腕,試圖用暴力手段將蔣延洲從凳子上拽起來,再把她趕出這個屬於她的房間。
蔣延洲看起來並不胖,甚至有幾分清瘦。可是江南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也沒見他動了半分。
江南調整了一下姿勢,將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加了上去。
倒不想蔣延洲沒動,那張帶著幾個軲轆的椅子先動了。
為了拖動蔣延洲,江南此時的重心並不在中軸線上,本身就不太容易控製平衡。
偏偏凳腳還滑到了她腳邊,重重地在她腳背上絆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