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嗎?
阿瀅想起這兩日她抬手摸過的臉頰,
傅景麟沒說起提親,她都忘記了,此時……
阿瀅心裡微微發苦,先前那般鬆快的心思也沒了,
傅景麟說這話,應就是哄著她吧,她如今這般,定然模樣很醜不忍再看第二眼的,
得了天花後臉上有太多的疤,跟那白麵上鋪的黑芝麻一樣。
傅景麟還說著會來提親,阿瀅心裡唯一的念頭,這人不過可憐她罷了,
沒有哪個人不喜歡,模樣好看的,當初……他不就是瞧著自己模樣不滿春好看,選了她做通房不是。
阿瀅想忍不住的想著,先前佩靖侯府老太太,在府邸前說的那些話,
旁人聽著了,有她跟傅景麟兩人的傳言。
或許他可憐自己,又或許他就想要得個名聲……往後好走他的青雲大道。
“不好……”阿瀅輕聲道,她慢慢轉過身去,不願看躺在他身側的人,
先前夢裡這人娶了個世子妃,兩人琴瑟和鳴,百年之好,
即便是有了妾室,那世子妃也是處理的得當
就正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妻妾和睦。
傅景麟摟著阿瀅腰身的手,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他躺在阿瀅身後,視線看住的是阿瀅那滿頭青絲,
“怎麼還在生夢裡人的氣,勞煩阿瀅坐在佩靖侯府世子妃的位置,就沒人欺負元時了,夢裡的那位,不過是眼瞎,心盲,他找不到最好的,便隻能選個不討厭的,”
傅景麟靠近阿瀅,與她貼得很近,薄唇貼在她的耳垂上,聲音模糊道:“我比他運氣要好得多,我尋到了阿瀅。”
此刻的阿瀅雖說天花有漸好的跡象,可到底還沒有完好,
傅景麟是與她貼得太近,還會有被感染的跡象,
偏冷的話音,裡頭偏偏包含著一股濃密的溫情,
從阿瀅的耳裡轉入,晃蕩的阿瀅的心口甜中泛酸。
她如今心煩意亂,就像小狸奴跳進了麻線團裡頭,
身上纏纏綿綿地繞了一身的麻繩,一時間都理不出頭緒來。
她都不想瞧見,如今這般醜陋的自己,更何況是他人,
早在先前,她問過櫻穀她如何了,櫻穀梳妝鏡子都不給予她看,
她自己也伸手一寸寸摸過臉頰,醜,很醜,怕是早已與見不得人那般的醜陋。
什麼提親……即便是成婚了,她也是要被笑話,
她不要,
阿瀅想到成婚後,她醜陋,傅景麟不願多見她,後院有了其他的妾室,
她不想那般痛苦,早些認清,早些做打算。
“那就恭喜世子爺,”阿瀅說最後,便直接慢慢地閉上眼瞼,
她氣息平穩,對於此刻自己所說的話來,似乎覺得沒什麼不對。
然而,她背過身去的,瞧不見在她身後的傅景麟,
且因為她這兩句很自然的話,眉頭皺起,那雙漆黑的眼裡,眸色越發的深沉,
落在阿瀅腰間上,那一隻溫熱胳膊,隻是動了動。
阿瀅的院裡格外的幽靜,屋裡頭所擺放的東西,全都是撤到外頭裡去了,
幔紗還掛著,四周的窗戶微微地打開通著風,蘆葦稈子編織的竹簾輕拍著窗口,
屋裡點著阿瀅喜歡的檀香,她無力不方便走動,
櫻穀從院子裡搬了香蘭,放在她抬眼邊就能看見之地。
屋裡暗香浮動,清風吹拂透薄如煙霧幔紗,床榻上有著竹製涼席,
梳妝台一側的小窗微微開啟,上頭站立著兩隻活潑蹦跳的小鳥,
嘴裡叼的是從前院得來的葡萄果子,偶爾聽到展翅飛起的聲來。
內室裡寂靜,阿瀅沒那個勁兒動,靠在她身後的人,那砰砰砰的心跳,似從他的背後要蹦躂出來,直接落在她胸裡似的,
“是我太急了阿瀅,我能等,”那微微有些喑啞嗓音,帶著退讓,可又有一些強勢。
阿瀅以為她說了那番話之後,傅景麟他是個男子,
被她如此下了臉麵,即便不當著她的麵有火氣,
也會心裡不愉,立即從院裡離去,
可這人,她每次都猜錯了,他下一步要如何做。
阿瀅緊閉著眼眸,卷翹的睫毛微微地抖動,
彰顯著她心裡此時的不平靜,可她還是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唇,不再開口。
原來在佩靖侯府時,就清漪院那一處小小的天地,
她想著能去廬江,每一日便有那新鮮的鱸魚,讓她吃遍心滿意足了,
可到了廬江之後,她有了宅子,有了糕點鋪子,她便想賺銀子給小元時,
再換更大的院落,還得給元時找書童伴著他一起長大,她才能放了心。
等再往後她找到了爹爹與娘親,銀子,院子,好像她許久都沒有想起過來,
唯一的心思,便想帶著小元時長大,爹爹,娘親平安順
遂地在身邊。
一旦自己所擁有地成了習慣,可等到失去時,出來的焦躁感,
並不是旁人一兩句話,就能安撫下來,那一刻便連自己本身,也說服不了的。
“你走吧,我犯天花,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離我太近了些,即便身子骨好,何必要受著這苦處。”
“至於先前的事……你我都在好好地想一想,我有了元時,世子爺還有侯夫人,侯爺,並不是說一句話,邁出一步便就能行的,”
阿瀅放在身側的手,是抓在自己的衣袖揉慢慢地揉成了一團,
緊閉的眼眸,睫毛飛快地顫動,可即使這般她也沒睜開眼來。
不知多久,背後的那一陣溫暖,從她身側離開,
之後有細微的聲音,窗子發聲響,
阿瀅回頭瞧,方才躺在她身側的人,如今依然不見了蹤跡。
屋裡沒了說話聲,在外櫻穀才悄然地是走到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