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起,
昨日大婚的佩靖侯府,今日的喜氣還沒有散去,
偌大的侯府裡,紅燈籠高掛,長廊裝點的紗簾還墜著紅纓子。
早起的丫鬟小廝,細細輕聲地把昨夜席麵,散落的東西收拾歸置,
散落開來的紅色幔紗,再次疊好,綁在一旁的柱子上頭。
旁的院子裡,倒已經有動靜,嬤嬤吩咐下頭丫鬟小廝今日活計,
唯獨墨韻苑還鴉雀無聲,隻有那早起的鳥兒,
在一側偏殿葡萄架上嘰嘰喳喳啄著葡萄,好不快活。
屋裡兒臂粗的紅燭如今燃著,滴落在紅燭碗盞中,
雙層幔紗最裡那一層厚重,還蓋著外麵透亮的青光,
屋裡頭的果盤酒杯倒在桌麵,床榻之間散落衣物,
能看得出洞房花燭夜,某些人昨夜的急色……
阿瀅此朦朦朧朧醒來,聽著外間似乎有說話聲,
隱約地到有孩子哭鬨,阿瀅還懵著,便一下就清醒了。
想起昨日是她與傅景麟大婚,因昨夜的胡鬨,此刻應是日上三竿了吧!
她竟還躺著,不免的心裡有些慌,這要錯過太多時辰給侯夫人敬茶了。
她在佩靖侯府時,侯夫人沒找理由去責罰她,
實則,她要比老太太還要來的,對她寬慰一些。
可如今她初為人婦,也是兒媳,斷不好在新婚頭一天,讓婆婆等著她的。
“櫻穀,櫻穀!”
阿瀅捂著被子起身,這冬月裡來,在幔帳裡頭她竟還不覺得冷,
往外頭瞧了一眼,發覺床邊還放得那無煙炭火,
屋裡暖意不減,想來這內室下的地磚火道,是一直燒著沒停下,
怪不得她方覺得這般好睡,不覺得一絲冰涼……
在外頭是櫻穀,輕聲吩咐丫鬟,這主院的其他活計,
是聽著阿瀅有起來的動靜,趕忙地把已經有些哭鬨小元時,從嬤嬤手裡抱起來,往內室裡走去。
“主子,您醒了,”
櫻穀抱著小元時,挑開幔帳,瞧阿瀅那副嬌無力,滿臉春意,
她自個先麵色有些發紅,昨日她在正院外頭候著,實際聽到一些動靜,
內室一側的浴房裡,一直備著熱水,
她且聽旁人說,昨夜,世子爺要了三四回熱水……
被櫻穀抱著的元時,昨日一天都沒瞧見過娘親,如今說好不容易瞧見了,
眼裡就開始泛出水意來,對著阿瀅的麵,伸出他圓鼓鼓格外可愛的小手。
“嗷!”
阿瀅撐起身來,櫻穀連忙上前幫扶,
這小東西昨日沒見著她,竟然不曉得誰給他做的裝扮,全身都穿得喜氣洋洋的。
“傅景麟去何處了?如今可什麼時辰,趕緊替我梳洗吧,”
阿瀅把元時給抱起,便讓他床榻上亂爬著兩會,
隨後便是賴在她懷裡,小眼是往下耷拉,想要再睡的意思。
阿瀅抱著他輕輕地晃悠,拍著他暖呼呼的小奶背,直到他緩慢地閉上小眼睛,
才看仔細慢慢把他移放在,還有暖意的被褥裡頭,坐在一旁,伸拍拍他鼓鼓的小肚子,
這小東西如今一身的奶味,可見方才剛吃完他的早飯。
“您放心,早先侯夫人讓人悄悄地來說過了,您這邊好了,再讓人過去說一聲,她那處在準備,”
“再說,如今時候也早,沒有晚到哪裡去,”
“世子爺去小廚房給您端香蘭米粥去了,”櫻穀有幾分開心地說道,
她當然是要開心的,
自己主子過得好,且還是她想要的姻緣,她如何不替阿瀅高興。
“奴婢發覺世子爺,很不一樣,他起身時,還說讓咱們都輕手輕腳一些,彆吵著你,”
櫻穀把一早得到的消息,都悄悄地在阿瀅耳邊說了個遍,
兩人發現,早前還不怎麼熟睡小元,被阿瀅拍拍小肚子,一會,是睡沉了,
阿瀅瞧著他那嘟嘟胖胖,惹人喜愛的樣,俯身親了親他的小臉。
即便冬日,他的臉頰還是白嫩的,不像旁處的小孩,到了冬日凍得臉頰發紅,
那樣也是好看,但到底比白嫩少了那麼兩分瞧著順眼。
“他去了小廚房呀?”阿瀅有些驚訝道,隨後探頭瞧瞧外頭的天色,
有些著急說道:“那也不能耽擱,母親也顧全我的麵子,我也不能落了她麵子去,”
“不妨事,昨日侯府你我大婚,她忙碌了一些日子,精神不比往日,再遲些時候去,也剛好,”
傅景麟帶著一碗香糯的白粥出現,在踏進內室去,
瞧著有個小東西,睡在昨日他與阿瀅剛成婚的床榻上,
睡得呼呼呼的,小肚子一起一伏,那肉肉的小腳時不時地還蹬一蹬。
傅景麟眼裡,閃過一抹柔和之意,
再看如今落在她梳妝台前的阿瀅,她聽著他動靜便,側首向他看來,
初為人婦的她,有了兩分風韻,像是恰好熟透的水桃,蜜甜又格外的甘美。
那雙格外好看的眸子裡,瞧見他時,便幾分喜意來,多的還是羞意。
“那你起身時,也應該把我喚醒,我梳洗之後再去正院,母親平白得多等了些時候,如被旁人曉得了,不免會落上一些閒話,”
傅景麟把手裡的白粥,放在一旁的茶桌上,
視線落在阿瀅窈窕的身姿,以及今日穿的喜慶衣裳,腰肢細柔,凸顯的胸前鼓鼓囊囊,
她坐在梳妝台前去,有幾分愛嬌的,挨個拿出脂粉口脂,不知該用哪一盒才好。
這般場景,在他以為阿瀅消失在那場大火裡時,唯一,有過一次美夢,
便是他牽著阿瀅手,瞧不見她的臉,蓋著喜帕,
他牽著她跨入侯府大門,再到墨韻院子裡,為她描眉紅妝。
那時醒來,自己心裡一陣空落落的,便也知曉,他的額美夢,再也得不到圓滿,
可如今當初做夢的場景,便已經到了眼前來。
阿瀅想好了今日的妝麵來,抬手拿起螺子黛描眉,
卻發覺,有人先比她一手,抬高她的下顎,淡淡的溫熱呼吸灑落她麵,
一身冷香擁護包裹著而來,眉間細細的感觸,
他……在為她畫眉。
傅景麟突如其來的,為她描妝,
在看近到咫尺的人,阿瀅心裡暗自有些偷笑,原來不止她一人覺得仿佛在做夢,
在外頭相似能算儘天下的傅景麟,竟也有自己不敢確定的事情來。
“笑什麼,”他清冽的聲音,此刻竟有些喑啞,
“沒有呀,隻覺得你畫得好看,比我還要畫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