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峰帶來的手下們全部被反綁住了手腳,嘴裡塞著東西,誰也說不出話。
院中落英繽紛,梨花樹下,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人正負手而立。
趙小姐頭發淩亂地奔了過來,撲到趙老爺懷裡,終於放聲大哭。
“沒事了,囡囡不怕……”趙老爺也有種劫後餘生之感,拍著女兒的背柔聲安慰。
那白衣男人轉過身來。
他約莫四十歲的年紀,麵容清瘦,有著高挺的鼻梁和一雙濃眉,略顯狹長的丹鳳眼炯炯有神,眼尾處淡淡的紋路亦難掩眉眼深邃。
他的容貌分明算不上俊美,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沉穩與安全感。
白衣男人對趙家父女拱手一拜。
“今日擒住熊峰,救澹州城於水火,全靠趙小姐巾幗大義,以身為餌引誘熊峰上鉤。
文某在此,代朝廷和澹州百姓謝過。”
趙小姐擦乾眼淚,站在父親身後盈盈回拜。
那熊峰武藝高強,又帶著一眾手下,難以擒拿。又因為熊峰奸詐,茶水之中其實並未下藥。
真正的迷藥,正是閨房之中燃的那一爐熏香,借著女兒家的脂粉香掩蓋,這才沒讓熊峰察覺出異樣。
見白衣男人準備離開,趙小姐上前一步,有些害怕地問道:
“大人,澹州城……會沒事的,對麼?”
白衣男人聞言,認真地望向她,聲音堅定有力:
“澹州城有你們這樣的百姓,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雪白的梨花襯得他眼底如濃墨暈染,暗藏機鋒,卻不傷人。
趙小姐心中一動,不禁有些慌亂地低下了眸子,臉頰傳來隱隱熱意。
多年之後,她仍能記起那一瞬間的對望。
後來每逢澹州的梨花開放,她都不禁會想,若早知那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與他說話。
與他多說兩句,便好了。
……
熊峰醒來時,隻感覺頭疼欲裂,如宿醉方醒一般。
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刺目的陽光。
直到熟悉的房梁、桌椅、屏風,還有那塊黑底鎏金的牌匾映入眼簾,熊峰這才發現自己回到了總兵衙門。
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如往日那般坐在高高的總兵椅上,而是如犯人一般被反縛雙手,跪在堂下。
坐在他位置上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白衣男人,正麵容肅穆地俯視著自己。
熊峰找回了些神誌,怒不可遏,想要掙脫繩索,卻發現動不了分毫。
他氣得破口大罵:
“你是什麼人,也敢坐在老子的位子上?
老子是堂堂澹州總兵,朝廷正五品大員,你趕快把老子放了,還能留你個全屍!”
那白衣男人不急不惱,拿起麵前一份文書,念了起來:
“熊峰,三十六歲,青州人士。景初四年從軍……”
熊峰聽了兩句,微微變了臉色。
那人念的,乃是他的生平履曆,何時從軍,何時升遷,又是何時來到澹州擔任總兵,事無巨細一一鋪陳。
“既然直到老子是澹州總兵,還不趕快鬆綁,否則待會老子的人到了,一定活剮了你!”
“總兵?嗬嗬……你已經不是了。”
白衣男人笑著站起身,踱步到熊峰麵前,取出一道任命書展開在他麵前。
“在下新任澹州總兵文泉,傳天子口諭:
原澹州總兵熊峰,魚肉百姓,勾結叛黨,意圖謀逆。
著革去一切官職,交由文泉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