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四十六億年來地球最可愛
莊靜本想直接回去,看見地產阿姨在喂雞,便走過去和她聊一聊。
地產阿姨喂雞的姿勢和手法,一看就是喂過雞的人,站在雞圈中,身上有一股農婦的隨意——半點不把雞當寵物的屠宰感。
顧然看了兩眼,轉身返回病房區,他身上還穿著手術服。
走到二樓,很遠就看見換好衣服的蘇晴等在男更衣室門口。
顧然走過去,奇怪地問她:“你等誰?”
蘇晴麵露不解,還有些嫌棄他的愚蠢:“除了你我還能等誰?”
“你至於嗎?就因為我說了實話,就要放學堵我的校門?何傾顏都沒這麼小氣。”
“我就不能因為我們兩個關係好等伱了?”
“這麼一說,”顧然想了想,“我們兩個的關係是更好。”
蘇晴欲言又止,最後道:“我和你說實話吧,作為組長,有義務在術後關心組員,防止出現術後心理陰影。”
“我就說嘛。”
“趕緊換衣服,一起去吃飯,你死得早,我在夢裡可是又奔波了許久,深入源頭,在漫天都是白色床單的世界玩捉迷藏,體力消耗.”
“知道知道,你了不起,你水平高,我就是廢物。”
“過於的清醒自我認知,有時候也會生病,你隻需要誇我就行了,不需要承認自己是廢物。”
“換衣服去了!”顧然不太想搭理她。
可蘇晴想搭理他。
當顧然經過時,她忽然出手,戳了他的腰。
顧然河蝦受到驚擾一般彈開,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晴:“還說不是來報仇的!”
“我是想和你說話,戳你一下相當於‘喂’。”
“你覺得我信嗎?”
“那好,我是來報仇,不報仇我心裡不平衡。”蘇晴笑得很開心,“作為心理醫生,我想你不會讓我鬱結於心,最後得心病。”
“你不覺得,你所謂的心裡不平衡,單純是因為你太記仇了嗎?”
蘇晴深情地緩緩露出微笑:“精神科醫生是最需要注意說話方式的職業,這對病人好,也對醫生自身有好處,顧醫生,你覺得呢?”
“不敢想象{靜海}落到你手裡會變成什麼魔窟。”顧然搖搖頭,似乎對這種未來感到顫栗。
他捂著腰,如同去河邊飲水的公鹿提防草叢裡的母獅一般,小心翼翼地繞過蘇晴,進入更衣室。
蘇晴雙手插兜,靠在牆壁上,扭頭目送他膽小地進去,不禁笑了一下,雙眼黑白分明,亮晶晶得十分清澈迷人。
安靜了三四秒。
“我替你報仇了!”她望著走廊窗戶,陽光從天花板筆直垂落下來。
“你踩何傾顏的頭了?”顧然衣服脫了一半。
兩人隔著更衣室大門對話,聲音都提高了些許。
“那隻白發夢魘被我消滅了!”
“你不替我報仇,難道那隻白發夢魘就能放你走?”
白發夢魘本質是一個個噩夢,難纏程度也像噩夢,是避不開的。
“看來你沒有出現心理陰影!”
“你信不信,你不折磨我,我會更陽光!”
“不信!”
沒過一會兒,顧然換回自己的衣服,一邊整理白大褂,一邊走出來。
蘇晴什麼也沒說,纖細緊致的身體輕輕一撐,便離開牆壁,兩人並肩往食堂走去。
吃過飯,是午休時間,陳珂去了住房區。
兩人回到辦公室,何傾顏正在整理術後記錄、寫500字檢討;
顧然休息了一會兒,也開始寫病曆、整理術後記錄。
蘇晴寫病曆、整理術後記錄的同時,還要寫500字檢討。
何傾顏敲擊鍵盤的聲音最大,也最快,如果是在考場,就是運筆如飛、提前交卷、影響他人心態的考生。
她寫得很快,但女人再快,也快不過一刻也不打算停頓的男人,所以顧然第一個寫好。
他拿起今天的一次性水杯——他一天隻用一個,慢悠悠地去水吧台倒了一杯水。
也不回來,就站在吧台邊,一邊喝水,一邊欣賞懸掛在牆上的獵物般打量兩人。
蘇晴看他一眼。
何傾顏就厲害了,看他一眼後,確認他在挑釁,雙眼便始終盯著他,雙手還能不停敲擊鍵盤,好像顧然是她的提詞器。
顧然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才又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座位。
放下水杯,雙手枕在腦後,輕輕轉動座椅,不一會兒忽然停下,無聲地笑了。
蘇晴抬眸,實在看不下去,踹他一腳。
顧然身體晃動,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露出被捏肩了般的舒坦表情。
“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稍微使勁,轉椅轉動,他麵朝蘇晴。
“你的肝沒問題吧?”他問。
蘇晴疑惑地看著他。
“或者有沒有其他絕症?”顧然又問。
“現在早就不流行那種女主角了。”
“這話我不可能當做沒聽見。”何傾顏頭也不回,繼續分屍鍵盤似的敲擊鍵盤,“我才是女主角。”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顧然不太能理解女人的腦回路,“這和女主角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何傾顏說,“但我就是女主角。”
蘇晴根本不搭理何傾顏,她對顧然說:“你沒看過一到關鍵時刻女主角就得癌症或者出車禍的電視劇?”
“我看過《七龍珠》,孫悟空確實在關鍵時刻得了心臟”
蘇晴低頭繼續填寫病曆。
“喂,蘇晴,我在向你暴露自己呢,作為醫生,你什麼態度?”
“我隻看到你想讓我今天下班前完不成工作、導致我周六周日都不能安心玩耍的邪惡用心。”
顧然大笑,覺得很痛快。
“彆吵!”何傾顏以她好聽的聲音嗬斥。
顧然收斂了,但散發出來的快活氣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得意之後,他閉眼休息,心裡琢磨怎麼給自己加一分——他現在和蘇晴同分,如果保持這樣的比分,晚上由他和她請陳珂吃飯。
這倒無所謂。
也不能說無所謂,能省則省。
最關鍵的是,他和何傾顏還有賭約,如果今天不能讓蘇晴請客吃飯,他便要答應她一個條件。
顧然不是一個死板的人,麵對不利的情況,偶爾也會耍賴,可何傾顏有躁狂病,敢在她麵前耍賴,顧然被跑車撞死的風險絕不會是‘零’。
正如蘇晴所說,麵對精神病人的精神科醫生,確實要仔細自己的言行舉止。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蘇晴請客。
‘剛才是不是不應該太得意啊。’顧然略感後悔。
如果不得意,不亂說什麼《七龍珠》,或許還能請蘇晴幫忙,拜托她演演戲,假裝是她請客。
這或許就是樂極生悲。
嗯,用‘囂張得了一時,囂張不了一世’好像更貼切?
——午休時間就在顧然的胡思亂想、詩人般的咬文嚼字中過去了。
如同春節一般,每周周五的下午也有一種特彆的魔力,每到這個時候,人們就像被馴養的狗聽見開飯鈴一樣激動難捺。
周六不放假的另當彆論。
不是他們不受影響,隻是受到的影響不一樣——臟話率在這些人中,於這個時刻,一定很高。
顧然他們的心情是好的。
一般情況,周六周日他們不用值班,病人由值班護士照顧。
病人也開心,他們完成了購物,買了新的生活用品、平時吃不到的零食,對少數人來說,還重新擁有了賭資。
下午放風時間,顧然三人走進住房區時,病人們正聚在大廳,抽簽決定下一次的賭資是什麼。
“蘇醫生你來得剛好,麻煩你來抽簽!”拔河老頭道。
他有點麵紅耳赤。
蘇晴看向拔河老頭的主管護士,護士解釋:“剛才他們在爭論誰來抽簽,病人都不放心對方,也信不過我們護士了。”
蘇晴有點好笑地問拔河老頭:“為什麼信不過護士?”
“我懷疑有些護士被收買了!”拔河老頭道,“會偏袒自己主管的病人,選擇病人買得最多的零食當賭資!”
精神病各種各樣,但缺乏信任感幾乎每種都有。
“自己沒本事,總是第一個輸完,怪人家護士!”地產阿姨作為大部分時間的贏家,自然對弱者很輕蔑。
“我不管!讓蘇晴醫生來抽!”拔河老頭有他最後的倔強,把自己總是輸光的原因,歸咎於自己的賭資太少。
“好,我來。”蘇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