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
一想就想了好久,久得嚴寒香丶蘇晴都笑了。
“你小子!”何傾顏憤憤道,“竟然一個都說不出來,我對你太失望了!我要戳穿你的真麵目!”
完!
當顧然以為,她要把兩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雖然都是何傾顏主動——說出來時。
何傾顏說:“你們沒發現嘛,顧然是個壞人,貪財又好色。”
蘇晴丶嚴寒香兩人都若有所思。
連顧然自己,都忽然發現,他好像確實又貪蘇晴家的財,又好蘇晴的美色。
“貪財好色也沒錯吧?”他說。
“那你是更貪財,還是更好色?”何傾顏繼續問。
“我這個年紀,比較好色。”顧然遲疑著說出真心話。
他覺得這樣說沒什麽太不好的地方,畢竟在場的都是關係匪淺的人——這是男人的劣根性,和異性有點關係,就把對方當成自己的人。
對於他的回答,三位女性都看著他。
“下流!”何傾顏批評。
“敢胡來的話,就不是寫檢討那麽簡單的事情了。”共犯蘇晴警告。
“讓你照顧傾顏,隻是朋友之間的照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口是心非的嚴寒香提醒。
這個世界除了他以外,就沒有一句真話了嗎?
吃過飯,因為蘇晴放在洗衣機裡的衣服和被子沒洗好,何傾顏又要接著用,顧然乾脆在客廳看書。
等兩人收拾完畢,差不多也到了出門去咖啡館的時間。
周六咖啡館的服務工作,可比精神科醫生忙碌多了,蘇晴還有休息的時間,顧然與何傾顏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晚上10點半,準時下班。
打掃完後,氣質女店主·李文說:“明天上午店裡會有『精神姐妹自助會』,能請你們來嗎?”
“精神姐妹自助會?”顧然好奇。
一般人聽見這個詞,腦海中大概會浮現『搞笑女紮堆』的場麵。
但他作為精神科醫生,李文又是精神病人,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女精神病人相互幫助。
“是的。”李文不知為何有些羞澀,“其實,我被蘇晴感化了,就像觀音菩薩點化孫悟空一樣。”
顧然看向蘇晴,蘇晴是有那麽一點玉觀音的意思。
但比觀音俗氣。
這點俗氣體現在:任何人都覺得她太美。
對觀音,人們第一時間關注的可不是美貌。
麵對顧然詢問的眼神,蘇晴回以自己也不解的表情。
“我還沒和你們說過我的病情吧?”李文繼續道。
蘇晴自然更不會說。
顧然丶何傾顏可以翻閱《醫生筆記》,了解李文的病情,但兩人至今為止看過的《醫生筆記》都沒有李文的信息。
李文帶著三人去了同一條街的酒館。
酒館刻意裝修成老舊的模樣,筷子放竹筒,燈是吊燈,歌是《苦行僧》,活像電影裡的舊時代。
“儘管點,我請客。”李文說著笑起來,“就當是請你們明天來自助會的賄賂。”
吃飯的時候,她說起自己的病情。
“二十八年,我沒有任何問題,進入職場也很順利,經過一番沒什麽特殊之處的努力,成為年薪四十萬的組長,能稍稍一展抱負。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腦袋出問題了。
“當時我心情極佳,又是買包,又是買鞋,怎麽就會得精神病?”
她端起印著『廠興我榮,廠衰我恥』的搪瓷杯,喝了一口飲料。
“當時我獨居,我爸媽來看我,我和他們分享我的喜悅,吃完飯,爸爸忽然問我,『閨女,你最近有什麽心事嗎?』,我說,『我沒有啊』,媽媽在一旁欲言又止。
“爸爸看了一圈我的房間,對我說,『那你為什麽同一款包買六個,鞋櫃上都是同一雙鞋,你媽看過你的衣櫃,櫃子裡的衣服都壓滿了,都沒穿過。』
“『喜歡的丶適合的,我一般會多買幾件,真正的時尚追求的是合適。』我說。
“可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丶我的身體,越來越發冷,現在想起來都感覺的冷,就像完全冰封的人被拿出來解凍了一樣。
“在我媽和我爸的要求下,我跟著他們去醫院檢查,做完檢測,是抑鬱症。
“我媽不放心,輾轉數位同學,聯係上了莊靜教授,去檢查,是雙相情感障礙,也就是躁鬱症。
“原來,工作時覺得自己順風順水,有一點點無所不能,是躁狂的原因。
“莊靜教授讓我住院,過了幾天,躁狂過去了,抑鬱開始了。
“我被丟入了低穀,覺得自己這麽努力,每天隻睡四個小時,結果皮膚差,減壽,生病,還便秘——抱歉,有意義嗎?
“也終於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這麽疲憊,如此沉重。”
似乎想起那一段經曆,李文陷進去一般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像是將雙腳拔出泥潭。
她半真半假地輕鬆一笑,道:
“這時候,蘇晴出現了,說了我不懂的『能量理論』,然後在我躁狂發作的時候,就帶我去爬山,爬到感覺累為止,回來就倒頭大睡。
“當時我隻是單純的覺得她是位好醫生,後來我才知道,陪著一位躁狂發作的病人發泄能量有多累。
“後來,我也知道,躁狂發作後,醫院一般是強製病人吃安眠藥,哪怕是同時吃三種安眠藥,也要讓病人睡過去。
“還要服用各種抗躁狂藥,這些藥都有各種副作用。
“不進醫院的話,躁鬱症更危險,躁狂時,可能會酗酒,可能染上賭癮,可能濫交;抑鬱時,會自殘丶自殺丶傷害身邊的人。
“蘇晴是我的主治醫生,我隻吃過幾次藥,然後在{靜海}住了大半年,病竟然好了,雖說躁鬱症不可能根治,但如今不影響我的正常生活。
“一場精神病,我不但沒有增加體重,自殘讓身體留疤,反而因為爬山丶去海邊等等運動,讓身體更健康了。
“我嘴上從沒說過,但心底一直對蘇晴懷有深深的感激,我覺得,正是這種關心,才真正讓我克服了躁鬱症,開始新生活。
“於是,離開{靜海}後,我利用工作磨煉來的組織能力,創辦了『精神姐妹自助會』,想把這種我認為至關重要的『關心』,分給其他精神病患者。
“每周周日上午,想來的都可以來,就在我的店裡,大家互相傾訴病情,交流藥物的好壞,分享哪個醫院更負責。
“也可以聊彆的,化妝丶衣服丶寶寶丶孩子丶工作等等,隻要能發泄壓力,什麽都行。”
聽完李文的描述,何傾顏不禁好奇:“你躁狂發作的時候,欲望增加了嗎?我是指身體欲望,不是購物欲,破壞欲,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文愣愣地看著她。
“其實,那個時候,”她慢慢回憶,“隻要覺得精力旺盛,不是打掃病房,就是被蘇晴帶著去爬山,沒怎麽在意這方麵。”
“嗯——”何傾顏陷入沉吟。
李文看向蘇晴:“明天可以來嗎?不來也沒關係,隻是想著,難得有{靜海}的醫生在,不抓過來占一下便宜,心裡不甘心。”
蘇晴好看地笑了一下,在舊酒館的燈光下,像是那個時代的女神。
“當然可以。”她說。
“乾杯!”李文舉起搪瓷杯。
“乾杯!”何傾顏也舉起印著『工廠是我家,安全靠大家』的杯子。
蘇晴丶顧然也舉起杯子。
四人在略顯昏黃但明亮的燈光中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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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日記》:八月二十四日,周六,晴。
我這個年紀,貪財好色又有什麽不對!
今天說起兩人小時候的對話,根據蘇晴的反應,她似乎也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這麽說,她接我的那天,是因為要見到我所以心情好,才將麥當勞的袋子戴在頭頂?
她鐵定暗戀我十幾年!
還有,她是怎麽做到陪躁狂發作的人爬山的?
她一定是女機器人。
女機器人我也可以!
靜姨不在的第一天,好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