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峪關的夜色與京城不同。
夜風極大,站在城牆上,鎧甲頭盔擋住了不少風,可吹在臉上依舊陣陣生痛。
眼前的戈壁黃沙在月夜之中依舊看不真切,唯一叫人喜歡的隻有這星空,在月色之下依舊不掩璀璨的漫天星辰。
與北疆草原的星空很像,又有些許不同。
穆連瀟記得他在信中給杜雲蘿說過那星空,杜雲蘿很是向往。
想起嬌妻那比星星還燦然的杏眸,穆連瀟不知不覺露了笑容。
鳴柳已經在鎮子上尋好了院子,比不得宣城的小院,更比不得京中,但已經是這邊境之地難得的好房子了。
等準備齊全家具,就接杜雲蘿過來住上幾日,滿足她想看城牆、荒漠、星空的心思。
穆連瀟在城牆上走了個來回。
守夜的士兵們站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
黃大將軍禦下嚴格,即便是三五年都遇不到韃子的山峪關,兵士們也沒有偷懶。
穆連瀟見到了葉毓之。
來山峪關幾月,葉毓之身上的那股京城勳貴公子的溫潤氣質散了不少,整個人叫這大漠的狂風吹黑了些,也精壯了些。
除了偶爾被黃紜和穆連瀟拖著吃頓好的,平日裡,葉毓之與一般士兵同住同吃,一道操練戍守。
葉毓之坦然處之,反倒是兵士們在最初時候很不適應,躲著葉毓之不與他來往。
直到有人請葉毓之寫了家書。
兵士們幾乎都是窮苦出身,沒有念過書,能寫自己名字的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軍營裡能寫能念的多是將領,兵士們不敢去勞煩,便有人想到了葉毓之。
葉毓之為人爽朗,又有心與他們處好,便幫著寫了。
有了一人就有兩人,慢慢的,葉毓之算是融入了現在的生活。
穆連瀟倚著城牆,低聲問他:“手上的傷好了嗎?”
葉毓之抬起手來揮了揮:“好了。”
夜色漸漸散去,天邊吐了魚肚白。
換防的兵士們上了城牆,穆連瀟不疾不徐步下城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鳴柳打了水給穆連瀟梳洗,嘴中說著家具的事體。
“聽起來差不多了,”穆連瀟把帕子丟回水中,活動活動筋骨,“讓疏影接著辦吧,你去宣城接夫人過來。”
鳴柳應下,從屋裡退出來,剛要把水倒了,就見九溪風塵仆仆地推開了院門。
“你怎麼來了?”鳴柳問他,“夫人又讓你給爺捎好吃的了?”
九溪瞪了他一眼,自己憋不住,咧嘴就笑了:“等著領賞錢吧。”
鳴柳一臉莫名,摸著腦袋要進去稟穆連瀟,九溪已經一溜煙地跑到了門外,抬聲叫了聲“爺”。
穆連瀟脫了鞋要歇一會兒,聽見九溪聲音,他又從炕上坐了起來。
九溪笑嘻嘻行了禮:“爺,奴才是來報喜的。”
穆連瀟的心咯噔一跳。
報喜?
宣城那兒有什麼喜事是能讓九溪日夜兼程趕來山峪關的?
他的心中劃過一個念頭,隻覺得那撲通撲通跳躍的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了。
應當是杜雲蘿懷上了吧?
算算日子,若要診出來,大抵就是現在了。
他真的要當父親了?他的雲蘿,要給他生孩子了?
穆連瀟不由攥緊了拳頭,壓著激動情緒:“是不是夫人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