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珂聽聞禦醫來了,把孩子們交給了洪金寶家的,自個兒過來看狀況。
邢禦醫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去,見那年輕婦人推門進來,背著光,他隱隱約約看清了莊珂的樣子,一時愣住了。
穆連康把邢禦醫的反應看在眼中,道:“大人,這是內子。”
莊珂給邢禦醫見禮。
等迎著光,邢禦醫看清楚了莊珂的眼睛,碧色如湖水,他恍然道:“這是有胡人血統?”
莊珂頷首,解釋道:“我的母親是胡人,父親是漢人。”
邢禦醫緩緩點頭:“看著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隻是有一點眼熟,具體像誰,又是在哪裡見過,邢禦醫已經想不起來了,即便知道莊珂姓莊,他也沒有半點印象了。
唯一知道的,是莊珂的五官與邢禦醫曾經見過的一人有些相似。
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邢禦醫苦思冥想也沒有結果。
莊珂自個兒並不在意,比起她父親的身份,她更想知道,穆連康的記憶能不能尋回來。
邢禦醫讓穆連康散了發髻,雙手插入他的長發之中,一點一點按壓著腦勺。
他查得仔細,沒有放過一寸一毫。
等查完了,邢禦醫道:“就算以前腦袋受過傷,現在也已經好了。
記憶是很奇怪的東西,它就在腦子裡,但是想不起來的時候,你拿腦門子撞牆,也想不起來。
就像這位娘子,我分明是見過與她容貌相近之人,但我回憶不起來。
大公子能不能想起,很難說。
也許一輩子不能,也許明日裡就突然明白了。
強求不得。”
莊珂頗為遺憾,穆連康反過頭去安慰她:“記不起來也無妨,比起從前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時候,好歹現在的我,有家可歸。”
穆連瀟向邢禦醫道謝,讓九溪送邢禦醫回甄家。
曉得他們兄弟要上青連寺,邢禦醫睨了杜雲蘿一眼,見杜雲蘿衝他頷首,邢禦醫喚住了穆連瀟。
“那位空明大師,他不是啞巴,他沒有啞。”邢禦醫道。
穆連瀟愣怔。
他還未拜托邢禦醫給穆堂診斷,為何邢禦醫已經知道了?
穆連瀟看向杜雲蘿,杜雲蘿淺淺笑了笑。
因著穆連瀟的背傷,他們兄弟上山不是騎馬,而是坐馬車。
抵達青連寺時,穆連瀟帶著穆連康去了後山竹林。
林子深處,空明大師苦行的屋子比前回來時更加破爛,這些年,穆堂似乎無心修繕,由著這屋子越來越破。
苦行僧,他是一個真正的苦行僧了,勞筋骨、餓體膚。
空明大師站在屋前,雙手合十,他背對著穆連康和穆連瀟,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神色。
“穆堂。”穆連瀟喚他。
空明大師沒有動。
穆連康看了穆連瀟一眼,喚道:“穆堂。”
聲音如一把尖刀,一下子撕裂了空明大師的神經,他的身子一怔,僵硬著轉過身來。
已經九年,就算穆連康的聲音與九年前有了不少變化,但穆堂還是聽出來了,他瞪大眼睛看著穆連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