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院子裡本該是沈婆子當值。
前夜沈婆子回柳樹胡同去了,按說天亮後,垂花門的鎖一開,沈婆子就該回來了,哪知道連翹又多等了兩刻鐘,杜雲蘿都起身收拾妥當了,沈婆子還是沒有蹤影。
連翹琢磨著要使人去柳樹胡同問一聲,卻見蘭語院的丁婆子快步過來了。
“媽媽也是住柳樹胡同的吧?”連翹記得這丁婆子,便問了一聲。
丁婆子笑著道:“我就是來給姑娘報信的。昨夜裡我也不當值,就回家看了閨女,今兒個一早,原本是和沈媽媽一道回府的,才剛走到胡同口呢,就遇見了雲棲,說他媳婦的肚子提前發作了,他急著去請穩婆,讓沈媽媽替他照看照看。
沈媽媽伺候過她兒媳婦三胎,很有經驗的,當即就去了,讓我來給夫人和姑娘帶了信,說她晚一步回府裡來,我去蘭語院裡點了卯,就來給姑娘送信了。”
連翹曉得了沈婆子的行蹤,心裡便有數了,連忙道:“雲棲媳婦生孩子是要緊事,我們夫人也惦記著呢,我進去跟夫人說一聲,媽媽這一趟辛苦了。”
丁婆子連連擺手。
連翹進了屋子,透過珠簾,見杜雲蘿坐在東次間裡用早飯,便打了簾子進去,福身道:“夫人,柳樹胡同那裡,雲棲媳婦提前發作了。”
杜雲蘿聞言一怔,瞪大眼睛看著連翹:“原本不是說要到下旬嗎?還有什麼消息?”
連翹把丁婆子來傳話的事情說了。
杜雲蘿抿唇,錦靈的這一胎也算是足月了,卻比預想之中來得早了許多,看樣子是天剛亮就發作了,雲棲這才心急火燎地尋穩婆去了。
“也不曉得尋到了沒有,”杜雲蘿吩咐連翹道,“讓洪金寶家的也趕緊去一趟。”
洪金寶家的剛走到窗外,正巧聽見了,在廡廊上回了一句話,匆匆便去了。
柳樹胡同裡,雲棲一個大男人被趕到了院子裡,抱著兒子坐立難安地盯著屋子裡。
穩婆是請來了,可裡頭錦靈一直在叫喚,嚇得他懷裡的兒子也扯著嗓子大哭。
雲棲不停哄著孩子,整顆心都跟油煎似的。
洪金寶家的一邁進去,就見雲棲急得直轉圈了。
“哎呦!”洪金寶家的連連擺手,“當心暈著哥兒!”
雲棲聞聲停下了腳步,訕訕朝洪金寶家的笑了笑:“媽媽怎麼來了?”
“夫人曉得錦靈姑娘要生了,讓我過來瞧瞧,”洪金寶家的一麵往裡頭走,一麵道,“你媳婦又不是頭一胎了,你怎麼還跟個黃毛小子一樣啊?”
雲棲摸了摸腦袋,笑道:“不瞞媽媽說,我比頭一回當爹的時候還慌。”
洪金寶家的笑著啐了一口,撩開簾子往屋裡去,剛要收手,就見雲棲探頭探腦地想透過縫隙看兩眼,她急忙道:“趕緊避開些,味道大,彆衝著孩子。”
嘴裡這麼說,洪金寶家的心裡還是熱騰騰的。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頭一胎凶險,之後的幾胎一樣是在生死線上打轉的。
雲棲心急又掛念,是因為他在乎錦靈,心疼錦靈。
洪金寶家的暗暗念了聲佛號。
自家夫人叫侯爺捧在掌心裡,嫁出去的丫鬟亦是如此,這可真真是好命數哩。
段氏眼神不好,就坐在床頭握緊了錦靈的手,一遍遍給她打氣鼓勁,等沈婆子注意到了洪金寶家的,她才順著沈婆子的視線看了過來。
洪金寶家的上前去,見錦靈雖然滿頭大汗,整個人跟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可眼神還算清明,她懸著的心就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