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散了席麵,園子裡隻留了一盞燈籠,影影綽綽的。
十六夜的月亮圓,暮秋的夜空清朗,月光皎潔,一地斑駁。
即便是杜雲蘿這種夜視算不得好的人,也能在園子裡走動。
穆連瀟牽著杜雲蘿的手,他的手掌溫熱,完全包裹住了杜雲蘿的軟糯小手,指腹隨意摩挲著。
“能看清楚路?”穆連瀟低聲問她。
杜雲蘿笑了起來。
丫鬟婆子們不遠不近跟著,並不會有什麼打攪。
杜雲蘿低著看了一眼鞋尖,又抬眸去看身邊的男人:“看不清也沒關係。”
穆連瀟勾了勾唇角,他以為杜雲蘿會說,反正有人牽著,不會摔著的。
隻是沒想到,杜雲蘿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她說:“我對這裡太熟悉了,看不清也會走的。”
穆連瀟的心一下子就軟了,還有些痛。
仔細算起來,前世今生一塊,杜雲蘿在定遠侯府裡渡過了六十年了。
一整個甲子。
哪怕是後來的杜雲蘿偏居小院,不出來走動了,這座宅院裡的每一處,她依舊了然於心。
杜雲蘿喝了些酒,臉上微微有些燙,要不是酒氣上頭,在這麼好的夜色裡,她是不會和穆連瀟去說那些煞風景的話的。
她一麵走,一麵說,說著宅子在幾十年後的變化,說這裡住了誰,誰又娶了誰,後來又生了誰。
穆連瀟沒打斷她,隻是靜靜聽著,下意識地又更加用力握緊了杜雲蘿的手。
兩人就這麼不疾不徐走回了韶熙園。
站在韶熙園外頭,杜雲蘿沒有再動,她隻是抬起頭來,看著院門上隱在黑夜裡的匾額。
“從我搬出這裡之後,倒是一直沒再住過人。”杜雲蘿微微踮起了腳尖,附耳與穆連瀟道,她的呼吸噴在了他的耳邊,帶著桂花酒的香氣,“不是他們心善,一直空著這院子,而是我不讓。他們來跟我說什麼,我都答應,除了這院子,我就是不讓。”
前世蔣玉暖的子嗣並不算艱難,陸陸續續也生了四個,穆連喻娶了媳婦後,更是連生了三個兒子,練氏的臉上幾乎是開了花。
等令字輩的這幾個孩子長大了,再要娶媳婦的時候,府裡的空閒院落也不算多了。
雖然是關起門來的事情,但蔣玉暖還是給了杜雲蘿些許“尊重”,來跟她商量了韶熙園的事情。
那時候的韶熙園也有十多年沒住人了,簡單的打理比不過風吹日曬,沒有人氣,到底顯得空曠。
杜雲蘿想了沒想就一口拒絕了。
蔣玉暖沒料到她會回絕,見她堅持,隻能與練氏說了。
練氏也來小院裡跟她說過,杜雲蘿還是一直搖頭,見她怎麼都不肯鬆口,練氏也就作罷了。
總歸就是一處院子,府裡還沒擠到非要韶熙園不可的地步。
“我那時候啊,什麼都沒有了,要是連韶熙園都沒了……”杜雲蘿的柔軟的聲音在秋風裡有些微微顫抖。
後頭的話她沒有說,穆連瀟也沒有讓她說。
他一個打橫就把杜雲蘿抱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往裡頭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