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落,僅有一弧橘紅色的光圈隱在林外群山,襯得林子裡也昏暗沉昧。
闞楹看見謝驚晝朝這邊揮揮手,大步走過來,嗓音倦懶含笑,“我就說南麵有桃花吧。”
一股子不正經的調侃意味。
他在那麵不改色地撒謊,闞楹也是一邊在心裡冷嗬一邊忍不住反思他們間的孽緣。
她在對講機裡聽見謝驚晝挑南麵的時候,想過謝驚晝大概率不會挑南麵,但也沒想到剩下的東西北三麵裡他們能這麼恰好地在北麵碰見。
“什麼南麵?”梁照清懵了一瞬,“這裡不是北麵麼?”
闞楹不再看謝驚晝,驚訝反問梁照清,“這裡不是南麵麼?”
梁照清:???
謝驚晝在闞楹麵前站定,懶懶散散地伸手揉了揉闞楹頭發,忍著笑說:“我剛剛說著玩,我走到半路才發現我跑到了北麵。”
闞楹刺他,“那你怎麼不回南麵找你的桃花?”
謝驚晝唇角笑意變深,“本來準備回去找你,但繞來繞去就繞過來了。”
他揶揄一般朝闞楹眨了下左眼,“月老的指引。”
【桃花=闞楹哈哈哈哈。】
【闞楹和謝驚晝真分不清東南西北麼?我怎麼覺得他倆在對講機裡說南實際上暗搓搓指北麵呢?】
【不可能!你在謝驚晝直播間蹲著就能看出來,他剛剛開槍真奔著一槍打中對方的目的開的,他意識到自己在北麵後,壓根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闞楹!】
【謝驚晝就算了,闞楹打梁老師的時候也沒放水啊,闞楹不怕在“南麵”打著謝驚晝?】
其他觀眾:!!!
一句闞楹不怕在“南麵”打著謝驚晝的猜測,讓直播間的討論熱度攀上頂峰,也讓不少觀眾覺得闞楹和謝驚晝在玩夫妻情趣。
當然了,大部分觀眾還是堅信兩個人毫無默契,他們剛槍時真的太狠了,不像有默契的樣子。
梁照清看見謝驚晝拎著槍溜溜達達似的過來,嘴唇翕張了幾下,驚愕問:“所以剛剛一直是你在後麵射擊?”
謝驚晝抬手晃了幾下槍托,懶洋洋笑著,“顯而易見。”
梁照清無語道:“敢情你們倆隔著我在那秀恩愛呢?驚晝,你老實說,你打完第一槍後認出來我沒?”
闞楹躲在他前麵,謝驚晝看不見臉認不出人正常,但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杵在這,再加上區彆於其他三人的寸頭,謝驚晝不可能認不出他。
“認出來了。”
“認出來你第二槍還打中我?”
謝驚晝往闞楹那邊歪了下頭,薄唇輕扯,笑得吊兒郎當,“梁老師,我這個人毛病一堆,但有一個優點。”
梁照清:“什麼優點?”
闞楹:“睚眥必報。”
謝驚晝:“有來有往。”
梁照清:……
謝驚晝像被逗笑了,他偏過頭,目光含笑地看著闞楹側臉,“楹楹,你在鬨彆扭麼?”
“我——”
他也不等闞楹解釋便伸展手臂把人攬回懷裡,低低的笑悶在嗓子裡,“我錯了,我不該拿槍打你。”
闞楹麵無表情。
梁照清牙疼地偏開臉,不想再看這兩個小年輕在他一個老人家麵前秀恩愛。
111合體成一整隻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上來,慌忙提醒,【宿主宿主,不能吵架!時間段不對!】
闞楹心裡歎了聲氣,狠狠心,反手抱住謝驚晝。
她微微低頭,仿佛親密地抵在謝驚晝的胸膛上,小聲撒嬌,“老公,你剛剛也太凶了。”
【剛來直播間……他倆一直這麼尬秀?】
【這還尬?你肯定沒見過更尬的!】
【不尬啊!闞楹冷冷淡淡撒著嬌的樣子,簡直甜死了好麼!!!】
謝驚晝垂下眼皮,睨著闞楹額頭和他胸膛的那一指頭距離,輕嘖了聲。
長公主殿下真的越來越懂演戲了。
他攬住人,彎下腰,下頜輕俯在闞楹耳邊。
熱氣噴灑。
闞楹蹙了蹙眉。
謝驚晝掠了眼闞楹背後,低笑,“楹楹,我看見了一隻獵物。”
話音剛落,他猛地一步繞前擋住闞楹,單手就將槍在空中打了個轉兒。
黑黢黢的槍口朝準前麵的樹,重重壓下扳機。
“嘭!”
“嘭!”
兩聲槍響幾乎是一前一後響起,射向謝驚晝的那槍落空打在地上,留下一灘黃色彈印,而謝驚晝的一槍則是擦著樹乾打了出去。
那頭一時間沒了聲響。
“哎呦!”梁照清苦著一張臉,“這又是誰啊,小周和程煜不說去南麵麼?怎麼還有人也跑北麵了,東西兩麵不夠你們跑啊?!”
周寂扯著嗓子在那頭喊,“南麵的食材木牌全作廢了!節目組說作廢的人就在南麵!肯定是你們三個中誰偷摸乾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但我剛來就被打中了!”
闞楹握住槍,嘴唇動了動,問謝驚晝,“打中了?”
“沒。”謝驚晝低聲應了句。
話音剛落,又有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第一槍是謝驚晝打向周寂,第二槍是周寂打向闞楹。
闞楹早有防備,及時後仰躲開了從側麵射來的彩彈。
誰知就在這時,她腳下不小心踩中塊石頭,腳踝一歪,重心竟也猛地向後往坡下摔去。
謝驚晝大步追上來,伸手撈人。
闞楹瞥見他伸過來的手,剛準備握上的刹那,餘光倏地瞥見側麵草叢裡動了動。
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去抓謝驚晝,而是後仰著時一手握槍一手扣下扳機。
“嘭!”
“嘭!”
“嘭!”
三聲槍響震耳欲聾!
往後仰的重心,導致闞楹瞄準度不夠,她索性朝著那裡射出三槍。
這三次出人意料的射擊把在場的人和直播間的觀眾全驚到了。
誰也沒想到闞楹寧可摔下山坳也必須要打中偷襲的人!
下一秒,一道頎長背影從畫麵裡一晃而過,迷彩的衣袖被風鼓吹出個小包。
闞楹眼前驟黑,有手錮著她的後腦勺,重重往下壓著。
她的胳膊和腰肢也被另一隻手臂牢牢錮住。
闞楹再回神時,整個人已經摔了下去,狠狠地砸在謝驚晝身上。
天旋地轉間,闞楹倏然記起了中午時那個世間獨有驚天泣地的噩夢。
那是幼帝登基第一年的一次春狩,林場有人埋伏了刺客,混亂間,她和謝驚晝也是摔在了山坡下,又很倒黴地被大雨困在了山洞裡。
闞楹滾下山坡時被尖銳石頭刺破了腹部,傷口流血感染,渾渾噩噩發著燒。
她記不太清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依稀記得那夜雨特彆大,春雷也特彆響,謝驚晝守在洞口的背影,罕見地順眼了一些。
闞楹回憶完,才發覺自己的臉直直地撞上了一堵堅硬溫熱的胸膛,鼻子被撞得酸澀,控製不住的生理反應一股腦地湧上來,眼眶刷地就紅了。
“臥槽!闞楹!”
“來人!”
這場變故發生太快,彆說守在周圍的節目組工作人員,連定身的梁照清也沒來得及抓住闞楹和謝驚晝,他眼睜睜看著二個人抱著齊齊滾下山坳。
梁照清一邊叫人一邊慌裡慌張地跑過去,腳踩不穩地往山坳下禿嚕,額頭沁出汗,“闞楹!驚晝!”
山坳下,闞楹兩手抵在謝驚晝胸膛上,察覺到自己的大半重量都壓下來後,忙撐起上半身,“你沒——”
“楹楹。”謝驚晝懶洋洋地收回錮住她腰腹的手,兩指夾走她發間的碎葉,晃著那片葉子在二人眼前比劃了一段長度,不太正經地輕笑,“你腰又細了。”
闞楹:……
狗東西,你立刻死了吧!
闞楹氣衝衝地坐起來,懶得再問謝驚晝有事沒事。
“闞楹,驚晝!”
“闞老師!”
梁照清和工作人員慌慌張張衝下來,闞楹看見他們,斂起麵上的冷淡,順手拉謝驚晝起來。
《完美同行》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嚇得頭冒冷汗,磕磕絆絆地問:“闞老師,謝先生,你們倆怎麼樣?用不用叫隨行醫生來?”
謝驚晝抬眼看向闞楹。
闞楹搖頭,“我沒事。”
“我也沒事。”謝驚晝笑了笑,朝山坳上掠去一眼,“誰在那開的槍。”
謝程煜從人群裡走出來,聲音冷硬,“我開的。”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後麵有個山坳,”他說完抱歉,又習慣性訓導,“闞楹,你剛才的舉止實在太危險了,你不應該——”
“你被打中了。”闞楹說。
謝程煜被闞楹打斷話,肅沉著臉等闞楹下文。
闞楹低頭拍打衣服上沾著的草葉和泥土,顯然不準備繼續再說些什麼。
謝程煜:“你——”
“請你回到剛剛的位置。”謝驚晝幫闞楹補完了下半句,“用你剛剛開槍的姿勢,維持定身10分鐘。”
謝程煜:……
這會兒,工作人員也小心翼翼地舉了舉手,“根據規則,定身後亂動的加罰的十分鐘。”
謝程煜:……
工作人員看了看謝程煜,再看了看梁照清,大公無私地往山坳上一指,“請二位回到上麵持續20分鐘定身!!!”
謝程煜:……
梁照清:……
【臥槽槽槽!!!我剛剛心臟停擺了一秒!結果闞楹和謝驚晝摔成那樣竟然還想著讓對手定身!】
【闞楹才絕好吧!為了能打中謝程煜,伸出去抓謝驚晝的手都能縮回來!真不怕出事啊?】
【我看見了,闞楹開槍前瞥了眼山坳,估摸著摔不壞才敢拚的。】
【闞楹該不會猜到是謝程煜偷襲……】
【楹楹性格一直這樣啦,不管誰偷襲她都肯定回擊的。】
【老粉含淚,楹楹的拚搏精神但凡能用點兒在跳舞和唱歌上!!!】
梁照清苦著臉抬起手,手指顫抖地指向闞楹和謝驚晝,“你們倆不講究!我擔心你們倆才下來的,你們竟然害我!”
闞楹淡淡掃他一眼,“梁老師,你把我裝木牌的背包踹邊上了。”
“咳咳。”梁照清見闞楹發現了他跑下來前的偷偷摸摸的行為,尷尬地扭頭,“我下來太匆忙,一不小心踹著了!”
他絕對沒有把背包裡的木牌占為己有的打算!
被闞楹輕飄飄指控完,梁照清也不好意思繼續說人家不講究,老老實實地爬上去,繼續他半彎不彎的姿勢在那定身。
一場風波結束,闞楹和謝驚晝也離開了山坳。
他們剛走上去,一個箱子被遞到他們麵前,工作人員笑眯眯道:“祝賀兩位成功彙合,請抽取你們離開叢林的方式。”
闞楹先伸手探入箱子抽了一張卡牌,黑底金字,瞧著挺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內容就很一言難儘了。
“楹楹。”謝驚晝睨了眼卡牌,拖腔帶調地叫了聲。
闞楹抬眼看他。
謝驚晝拋弄著剛抽到的卡牌,似憋著笑,“很抱歉——”
頓了片刻,他把手一伸,朝闞楹遞來卡牌,低低的笑從喉嚨裡滾出來,“你瘸了。”
“……”闞楹低頭看被他拿在手裡的卡牌,一行金色的字躍然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