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應聽到,有很多批判的聲音在喧囂。
也許是曆代聖子不染塵埃的魂靈。
你看看你在做什麼?
你敢睜大眼看看你鏡中的模樣嗎?
但很快,他又沉浸在夢裡。
他不停自我催眠應該忘記的,卻依舊在做那種夢。
當她在雨夜奔向他時,他想坦蕩地接住她,與她在天地間大方地擁吻。
他依舊能幻聽到她的聲音。
她說,嘉應啊,人不是抱著榮譽死去,人在歲月的噓隙真正能夠抓在手裡的,是好好活過的記憶。
“國師。”
“聖子大人。”
嘉應恍神,過一會,才意識到這兩個身份全是他。
掌握著天底下最大的權柄,尊貴高尚。
人生儘善儘美,無一不足。
除了不能擁有心愛的人。
嘉應把手浸泡在玉盆的清水,清洗乾淨。
穿好衣服。
他才開口,“進來。”
侍僧又來彙報了,“睿王的暗衛現身寺內,根據可靠信息來源,似乎是為了暗殺今日入住的龔婕妤。”
他說到這裡,住了口,侍立一旁。
入住永寧寺,便是永寧寺的客人。如果永寧寺想保,皇族也不得在寺內放肆。
他等了幾息,看到聖子僅僅是坐在桌幾前鋪開紙尖,一句話也沒有開口,便明白聖子的意思了,寺廟懶得管,任憑姬惟明處置吧。
侍僧暗念了一聲佛,替那短命的龔婕妤可惜。
“但是奇怪得很,睿王今天沒有殺人。”
“他前去探望了龔婕妤,兩人相談甚歡,最後他興高采烈地走了。”
姬惟明的暗衛營居然也會空手而歸。
嘉應終於把注意力放在侍僧身上,“接著說。”
侍僧恭敬地往前一步,低著頭小聲道:“睿王與那女子,兩人之間的互動有些曖昧。”
每一座神佛,一磚一瓦,全附著僧人的眼睛,監控法陣事無巨細地聆聽著所有動靜。
姬惟明在永寧寺的地盤上,與其他貴人一樣,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監視。
嘉應非常了解姬惟明。
姬惟明絕不是行為孟浪之人,他當然也知道寺廟之內會有監控,卻仍舊如此情難自禁……
姬惟明已經愁雲慘淡了好一陣日子,誰有本事能讓他一夕轉悲為喜?
除非他喜歡的人來了。
這個推斷,如晴天霹靂般照亮嘉應混沌的腦袋。
“國師。”
侍僧吃驚地看著被掃落地上的墨硯,他尚且還不及細想,持重的聖子為何舉止失措,已被嘉應抓住了問:
“他見的女人,什麼模樣?”
侍僧期期艾艾地答:“戴著麵紗,看不清。”
“住哪?”
“紅、紅楓居。”
嘉應鬆開他,自言自語般:“我要見她。”
說完,他直接走出門。
不顧夜幕降落,已過了會客的時間。
身後跟著很多人,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話。
嘉應已經聽不見了。
他一開始還能自持身份,隻是快步走,後來他提起僧袍的下擺,跑了起來。
那個女人有可能根本不是她。
但隻要想到有一半的概率會是她,僅僅是想想,就能讓他迫不及待。
跑著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