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如同蛛網,從人心的貪妄之中蔓延而出,絞殺它的獵物。
嘉應的反擊越厲害,蛛網將獵物捕抓得越緊。
他遲遲不行動,葉曉曼失去了耐心。
她假惺惺地扮作好心人,“你既已忘卻前塵種種,我就幫你回憶起來吧。”
……
嘉應垂死般地發抖,他緊皺眉峰,拚命地搖晃著頭,垂落在胸膛前的青絲也如水波般晃動。
“嗚。”
他咬著葉曉曼的手帕,怒斥不能,求饒不得,隻能發出哽咽般的音節。
眼尾暈染嫣紅,眼下的淚痣鮮豔如血。
這抹紅似乎是從他骨子深處沁出來的,他的血肉被野火烘烤著,一些隱藏不住的東西如蒸騰的水蒸氣,被逼到了皮膚表象,大白於天下。
嘉應羞憤得想死,似乎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葉曉曼大鬨鬼渚,接連處置了三位當家,土匪寨目前正陷於兵荒馬亂。
青紗帳外頭的土路,無數人東奔西跑,有人猶豫著要不要留下投靠葉曉曼,有人開始卷鋪蓋跑路。
三五成群的蠍人站在路上討論。
“三當家死得真慘啊,老覺得下一個就會輪到我們。”
“但我們逃,又能跑到哪裡去呢,在場各位心中有數,我們這些年頭跟著當家們耀武揚威,外頭的人肯定記住了我們的臉,出去必定會被尋仇。”
”如此分析,竟然是寨內更加安全。”
“我們不如在島上找個角落躲起來吧。”
“對對,先看清新當家的為人再做打算。”
言已至此,隨時有大聰明會將這片青紗帳當作藏身之處,藏起來躲風頭。
嘉應透過葉隙,聽到人聲,看到人影,他的醜陋無所遁形。
他的心口堵著一團奇怪的東西,既恨不得立刻去死,又有一股奇異的觸動,麵對葉曉曼的捉弄,他好像也沒有過分的厭惡。
似乎他本來就該如此自由的,任憑天下人眾口鑠金,他自在無礙。
嘉應隱忍地閉上了眼睛。
他忍辱負重的表情,葉曉曼越看越著迷。
葉曉曼無論看嘉應多少次,對他的印象始終是高山之雪,看著冰冷,握在手裡更是清寒徹骨。
氣質過於清高,眼神太過薄涼。
高山仰止的肅穆神聖,讓葉曉曼自覺是過街老鼠,以前若不是他主動,她決計不敢對他下手。
她親眼看著,他從節製,拚命地抗拒,兩個靈魂在拉扯,最終妥協。
她親自動手,將他從高高在上的聖壇上推落下來。
她不停地將此刻被她欺壓到絕境的他,與不久前端坐蓮台口誦真言鎮壓數十萬惡鬼的聖子光輝形象做對比,得意得想高歌。
“什麼狗屁光風霽月的聖人,最後不是匍匐在我的腳下?”
嘉應眼中的瓢潑大雨,終於淹沒了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