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來得及砍的原木堆在地麵,堆得半高,再鋪上稻草,就是一張床,若在天氣炎熱的夏日,吹著夜風,睡覺最舒服不過。
築吹燈聽到葉曉曼的叫聲,兩條濃密的眉毛擰起來,望向手邊左側某麵土牆。
村子地少人多,房屋挨得緊,泥牆隔音效果差,平時鄰裡站牆根咳嗽一聲屋裡都聽得到。
葉曉曼的慘絕人寰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前後兩條巷子清晰可聞。
“痛——”
“你輕點!輕點!”
新小嬸的聲音似乎帶著哭腔。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啊啊——”
鄰居左右的窗口點亮燈,傳出幾聲意義不明的笑聲。
孔二小和築吹燈並肩躺著,他咂舌:“燈哥,沒想到你叔年近半百還這麼能折騰。”
築吹燈提起長腿,把孔二小踢下去,“滾。”
“彆彆,我有事找你商量。”孔二小嬉皮笑臉地扒著邊沿,“哥你後頭有空嗎?”
不讓築吹燈拒絕,孔二小雙手合十拜托他。
“我和我娘要去鎮上一趟,賣些皮貨,家裡快沒糧揭鍋了,我們琢磨著回來的時間比較晚,要從山後經過,就想請燈哥和弟兄們幫忙護送。”
孔二小恐懼地道:“今天村裡又死人了……”
築吹燈也沉默了。
村子最近半年很不太平。
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蹤,有時是一整戶人家憑空不見,有時是進山的樵戶再也沒有回來,後來發展到村人在田裡耕地也會消失,屍體不見蹤影,隻在原地找到一攤血跡。
亂世必有妖邪出。
村人們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鬨邪祟了。
可能有一個凡人無法看見的存在,就躲在後山,或者隱匿在村裡,饑腸轆轆地盯著活人伺機襲擊。
村人們發現邪崇會傾向於襲擊落單的人,於是大夥開始約定集體行動,婦人們同一時間去河邊洗衣,男人們呼朋喚友一同去田裡耕作。
村子通往鎮上的土路是鬨邪祟最厲害的,但村人為了生活不得不去鎮上賣貨,故而孔二小今天來求築吹燈幫忙。
築吹燈答應了。
孔二小感激不儘,他告訴築吹燈,“村長又去鎮裡請修士驅邪了。”
築吹燈不以為然,“村裡又要被騙錢了。”
孔二小惆悵:“那也沒辦法啊,邪祟隻有修士能收,也不能由著村裡一直死人。”
他們都清楚,他們這種小地方不會有真才實學的高人,除非去到城中,請仙山深處大門派的修士出手,否則隻是重複被假修士招搖撞騙而已。
但眼下仙門忙著打架,沒有修士在意升鬥小民的死活。
村長也親自去城中的門派磕頭了,送禮了,但無人願意過來。
孔二小知道築吹燈的身世,知道他是最厭惡修士的,於是結束了話頭,與築吹燈約好護送的時間,告辭回家了。
孔二小吹了聲口哨,角落裡跑出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對築吹燈尊敬地喊“大哥”,舉著火把,熙熙攘攘地結隊走了。
築吹燈回屋,他站在小院,小叔屋裡依舊燃著燈,新小嬸依舊有動靜,隻是不再大喊大叫了。
他覺得他應該過去敲敲門,確定下新小嬸的死活,他在小叔屋外抬起手,又覺得他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自嘲地搖搖頭,走開了。
築吹燈回到從小住到大的柴房。
柴房大部分地方堆著雜物,剩下的空間擠著一張床。
破棉被下探出兩個人頭,看到他就告訴他,“高大個,阿爹在打櫻桃姐姐。”
築吹燈:“櫻桃姐姐?”
築家兩個蘿卜頭已經被葉曉曼的小恩小惠收買了,擔心地問:“她會被阿爹打死嗎?”
築吹燈嘴角抽搐,找出兩團棉花,命令兩個小孩塞住耳朵。